林小滿的指尖死死抵住冷凍艙啟動鍵，金屬觸感順著指節爬上脊椎。她望著玻璃艙蓋上凝結的冰霜，恍惚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七個月身孕的腰身笨拙前傾，額角還沾著方才爆破時的牆灰。
    "滴——"
    艙內白霧翻湧的瞬間，她突然想起陸翊手術那天。消毒水氣味裏，那人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頸動脈："記住這個溫度，36.5c，活人的溫度。"
    機械鎖扣彈開的脆響撕裂回憶。白霧散盡刹那，林小滿的婚戒重重磕在艙蓋上。玻璃映出那張她描摹過千萬次的臉，連睫毛結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翊哥？"喉間溢出的氣音驚飛了牆角蛛網。
    冰棺裏的男人突然睜眼。林小滿踉蹌後退，後腰撞上操作台，試管架上的玻璃瓶叮當亂響。那張與陸翊一模一樣的臉扯出獰笑，潰爛的嘴角撕裂到耳根："二十八次！你們讓我死了二十八次！"
    鐵灰色的機械臂當空砸下，林小滿滾向右側。冷凍液在地麵漫開，她的小腿肚擦過冰碴，孕肚擦著實驗台邊緣險險掠過。混亂中瞥見艙體標注的"28號實驗體"，猩紅數字像道新鮮傷口。
    "你們林家人就該下地獄！"實驗體嘶吼著扯斷輸液管，暗黃色組織液噴濺在警報器上。刺耳鳴笛聲中，林小滿摸到陸翊遺留的手術刀——刀柄還刻著他們名字的縮寫。
    寒光閃過，實驗體脖頸爆開青筋："當年仁心堂試藥，我爺爺就死在你們林家地窖！"腐肉味撲麵而來，林小滿突然看清他鎖骨處的縫合線，針腳與陸翊當年的手術疤痕完全重合。
    砰！
    監察局特工破門而入的瞬間，林小滿被實驗體掐著脖子抵在牆上。氧氣驟減讓她眼前發黑，卻清晰聽見對方胸腔裏的機械心跳聲——沒有陸翊手術後特有的雜音。
    "孩子...是鑰匙..."林小滿艱難吐出陸翊的遺言，感覺頸間力道微滯。就這半秒遲疑，她反手將手術刀紮進實驗體肩胛骨縫隙——那是陸翊教過她的，人體義肢接駁處最脆弱的位置。
    實驗體轟然倒地時，林小滿癱坐在血泊裏。掌心貼著劇烈起伏的孕肚，忽然摸到冷凍艙夾層翹起的金屬片。染血的銅板刻著歪斜字跡，是陸翊用手術刀劃出的最後訊息："勿信任何像我的人，孩子是鑰匙。"
    "林小姐！芯片！"特工拽著她往外跑。爆炸氣浪掀翻試劑櫃，林小滿護著肚子撲向主控台。指尖劃過滾燙的鍵盤，28條死亡記錄在屏幕上次第展開——相同的dna編碼，相同的死亡時間，最後一條標注著刺目的紅字："本體存活率0.7"。
    廠房承重柱轟然倒塌的瞬間，林小滿攥緊搶出的芯片。熱浪卷著雪片似的文件在空中燃燒，恍惚間又看見結婚那日，陸翊在請柬上畫的笑臉："等孩子出生，我們帶他去仁心堂看老藥碾。"
    "快跳！"特工扯著她躍出窗口。二樓墜落的失重感中，林小滿突然聽見嬰兒啼哭。落地翻滾時護住腹部，卻摸到無名指婚戒內側新刻的凹痕——借著火光細看，竟是串微小數字：2023.9.27。
    監察局的防爆車疾馳而來，林小滿回頭望向火海。衝天烈焰將雪夜燒成白晝，恍惚有個熟悉身影立在仁心堂廢墟前。待要細看，懷裏的芯片突然發燙，燙得她眼淚砸在孕肚上。
    "體溫異常！孕婦體溫36.7c！"醫護人員驚叫。林小滿卻笑了，任由他們把自己抬上擔架。這個溫度她太熟悉——陸翊咽氣前，額頭最後的熱度就是36.7c。
    防爆車拐過江州港時，遠處傳來貨輪汽笛。林小滿摩挲著婚戒上的刻痕，突然想起冷鏈船密碼鎖的體溫設定。當時她以為36.5c是陸翊的告別，現在才懂，那是他親手設定的生路。
    "寶寶別怕。"她對著隆起的小腹呢喃，芯片棱角在掌心印出紅痕。火光在後視鏡裏縮成血色光點，像極了陸翊手術那晚的心電監護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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