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指尖抵住演講台邊緣，大理石冰冷的觸感順著脊椎往上爬。會場穹頂的射燈烤得她後頸發燙，掌心卻沁出冷汗，浸濕了陸翊留下的婚戒內側刻痕。高清攝像機紅燈閃爍，像二十八雙血紅的眼睛，從全球直播的屏幕裏死死盯著她。
    "這就是諾亞資本用患者性命澆灌的惡果！"她按下遙控器，大屏幕驟然亮起。冷凍艙裏二十八具潰爛的屍骸浸泡在淡綠色液體中，每具屍體的頸動脈都插著銀質輸液管——與父親林建業車禍現場發現的針頭一模一樣。
    觀眾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日本代表鬆本健太郎猛地站起身，領帶夾撞在話筒上發出刺耳嗡鳴："這分明是我國731部隊的......"
    "請注意您的措辭！"諾亞董事長威廉·陳突然出現在分會場全息投影裏。他身後的檔案室泛著陳年羊皮紙的腥氣，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緩緩展開卷軸："1943年8月15日，仁心堂林正棠與關東軍大佐簽訂《抗疫合作書》——林小姐，需要我朗讀令曾祖父出賣同胞的細節嗎？"
    林小滿摸向孕肚，七個月的胎兒突然狠狠踢中她的肋骨。觀眾席的騷動化作實質的重量壓過來，她仿佛回到陸翊葬禮那天，暴雨把黑傘砸得劈啪作響，殯儀館花圈上的挽聯被雨水泡得字跡模糊。
    "紫外線。"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手術刀劃開紗布。
    技術員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當冷白光束籠罩泛黃卷軸，墨跡如退潮般消散，露出底下斑駁的褐紅色。林小滿舉起祖傳的青銅藥碾，碾槽裏殘留的當歸粉末在強光下蒸騰起細霧，將血書字跡映得纖毫畢現。
    "以身試藥二十八人，林正棠絕筆。"她念出最後一行小楷，藥碾底部的暗紋突然與投影重合。二十八枚帶齒痕的銀元圖案在穹頂旋轉，每一枚都刻著仁心堂當年的經緯度坐標。
    加拿大代表碰翻了礦泉水瓶。水流漫過表決器，短路迸出的火花照亮他慘白的臉："這些坐標......是多倫多大學醫學院珍藏的抗戰時期中國醫者遺體標本來源地！"
    威廉·陳的全息影像開始波動，像被風吹皺的湖麵。林小滿趁機調出冷鏈船爆炸當天的監控——陸翊的白大褂被氣浪掀開，露出鎖骨下方三寸的舊疤。那是他們初夜時，她問起卻被他用吻堵住話頭的傷痕。
    "這道傷疤在陸軍總醫院有完整病曆。"她放大陸翊接受審訊的畫麵，ai生成的喉結光滑如鵝卵石，"而真正的陸翊，這裏應該有道三厘米的縫合疤——來自他替我擋下的那刀。"
    大屏幕突然切入急診室監控。三年前的雨夜，陸翊攥著被硫酸腐蝕的右手，血水順著手術台邊緣滴成小小的漩渦。主刀醫生的歎息混著儀器的滴答聲："腕神經受損，這輩子都拿不穩手術刀了。"
    觀眾席傳來壓抑的啜泣。林小滿摸到演講台下方的暗格，陸翊準備好的鎮靜劑硌著指腹。那天他渾身插滿管子，卻笑著把婚戒套進她無名指："要是我變成怪物，就用這個殺了我。"
    "諾亞資本真正的罪惡，是把救人的刀變成殺人的籌碼！"她猛地掀開暗格，二十八支密封試管在防彈玻璃罩裏泛著幽藍的光，"這些是從0927號冷凍艙提取的h07改良株——用陸翊的脊髓液培育的疫苗，現在全部公開專利！"
    威廉·陳的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成馬賽克。林小滿背後的落地窗映出盤旋的直升機，艙門處狙擊鏡的反光刺痛她的眼角。胎兒又踢了一腳，這次落在胃部，酸水湧上喉間。
    "小心！"熟悉的聲音炸響在耳麥裏。她本能地撲向控製台，子彈擦著發梢嵌入大屏幕。碎裂的液晶麵板迸出藍紫色電火花，將"抗疫血書"燒灼成焦黑的空洞。
    會場尖叫聲中，林小滿摸到陸翊藏在講台夾層的體溫密鑰。36.5c的恒溫裝置啟動瞬間，中央空調噴出混著當歸藥粉的霧氣。威廉·陳的咳嗽聲通過全息投影傳來，每聲都帶著血沫的黏膩。
    "你以為贏了？"他嘶啞的笑聲像生鏽的手術鋸，"看看你身後。"
    林小滿轉身時，二十八國代表的手機同時亮起。匿名郵件裏的視頻晃動得厲害：仁心堂地窖的鑄鐵門緩緩打開，二十八具掛著仁心堂銘牌的屍骨蜷縮在藥碾旁，每具天靈蓋都釘著三寸銀針。
    "這是今早的直播。"威廉·陳的全息投影恢複清晰，手指輕點瑞士雪山實驗室的實時畫麵。液氮白霧散去，冷凍艙裏赫然是陸翊蒼白的臉，心電圖在零與三十六點五之間規律跳動。    "溫度要到了。"她沒頭沒尾地說，將婚戒貼在直播鏡頭上。當瑞士實驗室的恒溫係統顯示36.5c時，陸翊的睫毛突然結滿冰霜。二十八台監護儀同時發出刺耳警報，雪山深處的爆炸震波順著網線傳來，將會場的吊燈震得叮當作響。
    直播信號中斷前的最後一幀，是陸翊嘴角揚起的弧度——與婚禮那天他偷親她時的笑一模一樣。林小滿握緊藥碾，碾槽裏的當歸粉不知何時凝成血珠，正沿著仁心堂的浮雕紋路緩緩爬行，像極了母親生產那夜染紅床單的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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