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蘇黎世湖麵時，林小滿正用瑞士軍刀撬開第十三個冷凍艙。刀尖劃過艙蓋上的冰碴，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三個月前瑞士警方在這片冰湖打撈出"陸翊屍體"時，全球頭條都在循環播放那具泡得發脹的軀體從冰層裂縫浮上來的畫麵。
    "死亡時間三個月。"陳謹言的聲音從衛星電話裏傳來，混著電流聲像毒蛇吐信，"和你手裏那份偽造的屍檢報告正好相差兩年。"
    手術刀精準劃開屍體的第四根肋骨，林小滿的橡膠手套沾滿淡粉色冰渣。本該裝著人工心髒的位置空空如也，隻有一團絮狀物黏連著斷裂的血管——這具屍體沒有經曆過任何移植手術。
    "林小姐！"當地警探衝進臨時解剖室，皮靴碾碎滿地冰晶，"未經許可......"
    刀尖抵住警探咽喉時，林小滿才發現自己在發抖。冷藏櫃的冷光打在警徽上，映出對方瞳孔裏扭曲的倒影——那是個眼眶通紅、頭發結滿冰霜的瘋女人，完全不像直播鏡頭前從容拆穿諾亞陰謀的醫療監察官。
    "你們給他抽過胃液嗎？"手術刀在警服領口擦出血痕，"陸翊對尼古丁過敏，可這具屍體胃裏全是古巴雪茄的殘留物。"
    解剖台上的無影燈突然爆出火花，林小滿在電路短路的焦糊味裏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那是陸翊手術前夜在祖宅佛堂點燃的安神香，混著他身上特有的苦艾消毒水味道，此刻卻從屍體右臂的青色紋身處幽幽飄出。
    "0927......"警探盯著突然變色的刺青連連後退，數字紋身在低溫下泛出詭異的熒藍，"這是諾亞處決叛徒的標記！"
    林小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前陸翊在仁心堂地窖留下這個編號時，曾把她的手指按在密碼鎖上："記住這個溫度，36.5c是我們最後的防火牆。"現在那串數字正在屍體皮膚上蠕動重組，變成摩斯密碼的圓點與橫線。
    "救...我..."
    手術刀當啷落地，林小滿撲到屍體跟前。冰水混合物順著解剖台縫隙滴落，在瓷磚上匯成細流。她突然想起在澳門賭場那次，陸翊的婚戒意外卡進輪盤賭的溝槽，金屬與翡翠碰撞的聲響和此刻的水滴聲微妙重合。
    "調取打撈過程的全息影像！"她扯掉染血的手套，腕間的智能醫療環因心率過速發出警報，"我要看屍體右手指縫！"
    全息投影在冰霧中展開。畫麵裏法醫掰開屍體的右手時，有枚銀色物件掉進冰縫。二十倍慢放鏡頭下，那是個刻著仁心堂徽記的袖扣——正是陸翊在並購晚宴上被她拽掉的那枚。
    "你們打撈區域的水溫是多少？"林小滿的呼吸在玻璃麵罩上凝出白霜。
    "零下1.5c。"警探擦著冷汗調出數據，"但屍體掌心檢測到局部灼傷，像是......"
    "像是有人用激光筆在冰下刻字。"林小滿扯過平板電腦，把湖底地形圖與三個月前的衛星雲圖疊加，"這裏，東經8°33"北緯47°23"，打撈隊當時忽略了這片暗流。"
    地圖上的紅點連成潦草的"y"。林小滿突然笑出聲，嚇得警探撞翻了病理樣本架。這是陸翊教她的第一個摩斯密碼，在他們被迫假扮夫妻參加商業晚宴的雨夜，他用香檳杯底在桌布上敲出的求救信號。
    解剖室警報突然炸響，林小滿轉頭看見冷藏櫃的應急燈開始頻閃。三十六具諾亞實驗體的冷凍艙正在解凍，淡藍色液氮順著電纜溝流向她的作戰靴。她抱起孩子衝向消防通道時，瞥見監控屏幕上閃過半個模糊側臉——那人無名指上的疤痕在紅外鏡頭下泛著熟悉的青紫。
    "媽媽，爸爸在發光。"懷裏的念安突然指向冰湖方向。林小滿順著孩子手指望去，暴雨中的湖麵竟浮起萬千冰晶，在雲層透下的慘白陽光裏拚出陸翊最常寫的醫囑體英文——"trust r teperature相信你的體溫）"。
    槍聲在此時炸裂。林小滿抱著孩子滾進防彈車後座，子彈擊穿擋風玻璃的瞬間，她看見後視鏡裏追擊的越野車天窗探出火箭筒。改裝過的彈頭在車尾三米處炸開時，熟悉的36.5c突然從醫療環傳來——孩子的心跳頻率觸發了車載溫控係統，空調出風口噴出的冷氣裏混著苯巴比妥的甜香。
    "睡吧寶貝。"林小滿把孩子塞進恒溫保育箱，轉身按下中控台的紅色按鈕。後車廂彈出六管冷凍劑發射器，這是陸翊生前設計的最後一道防線。當追擊車輛變成冰雕墜入山崖時，她聽見加密頻道裏傳來變聲器的機械音：
    "瑞士銀行保險櫃，0927號。"
    保育箱的透視窗映出她冷笑的臉。後腰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染紅了陸翊手術那天被她攥出褶皺的病危通知書。這張紙在防彈夾層裏藏了兩年，此刻正隨著車身顛簸發出脆響，像極了陸翊心電監護儀歸零時的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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