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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我和青稞龜仙人回到了陸地之上。
    海岸上，有著我的化身，而我則是帶著青稞踏空而去。
    龜仙人搖頭笑笑：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下過棋了，不知還能記得多少。”
    ......
    還好，龜仙人還活著。
    不好的是，宋小天已經不是宋小天了。
    我看著前方攔住我的兩個孩子。
    孩子們的臉上，滿是惡念銘刻，眼中魔意滾滾，透出深深的怨恨。
    “林元、郭樂樂、慕容清清，你們為何攔我？”
    前方身形高大的林元笑意盈盈道：
    “你說呢...先生...”
    最後方曾經紮著小辮子，總愛流鼻涕的慕容清清，眉目間依稀能看出秀氣，曾經稚嫩的童聲總是義正言辭的替哥哥們開脫，現在的聲音，卻冰冷如寒鐵，沒有一絲感情：
    “果真是我們的好先生，齊遠山的好師父，齊遠山隻是被困，您便屈尊大駕一座無名小城，我們七十七個...您的學生，如今隻剩我們四人。”
    “您可知？石闡哥，郭濤哥，陳坤哥，喪生在了您親手放出的魔修之手，您說...我們為何要攔您？”
    我罕見的眼中閃過怒色，隨後，眼神漸漸冰冷。
    “如今我給你們一次機會，散去修為，我替你們磨掉惡念，是重修一世，還是平凡一生，由你們決定。”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聲癲狂的笑聲，笑聲充斥著回音，每一道回音都帶著不同的惡念。
    我皺了皺眉，眼前出現一個身影，身影消瘦，完全看不出當年肥嘟嘟的樣子。
    “先生。”
    “這是我替宋小天最後叫給您聽的。很不幸，您的學生已經全部死在了魔族手中。如今，您還要給我們機會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冰冷的目光中，透出無窮的暴怒，以及，一點愧疚。
    “你們還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慕容清清冷笑道：
    “若我要先生死呢？先生做得到嗎？”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宋小天。
    宋小天眼中深沉的惡念中，透出一種悲傷，隨後他笑嗬嗬道：
    “沒什麽想做的事了，我想去看看我的兄弟們，可以嗎？清風大人。”
    默然無語，我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抽出把普通的鐵劍，斬下了四人各自的一角衣袍，還有我自己的一角。
    聲音隨風飄蕩，回響在他們耳邊：
    “許你三日自由身，了卻人間凡塵事。”
    話音落下，四人身上宛如化工廠的惡念銘刻緩緩消失，臉龐漸漸變得清秀。
    四人望著斷掉的袖口，怔怔的看著。
    宋小天忽然笑著搖搖頭道：
    “還算良心，給咱們留了修為，要不然走回去，得猴年馬月。”
    林元眼睛轉瞬變得通紅，扭頭看著宋小天道：
    “小天，現在咱去哪？”
    隻見宋小天拿出一把斧頭，飛了出去。
    三人跟上，來到一片樹林間，隻見宋小天掄著斧頭，砍倒了一大片的樹。
    林元三人目光黯淡，也上前幫忙。
    ........
    七十三具棺材，做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宋小天四人便拖著棺材來到一處無名墳場。
    四人重重跪地，宋小天以頭抵地，喊道：
    “宋小天送兄弟姐妹們回家。”
    很快，一些衣物被四人挖了出來。
    七十三人，連一塊骨頭都沒有剩下。
    四人拖著棺材，重新飛上了天空，向著西方飛去。
    遠處，我默默的看著，心髒有些抖動，腦海中那複燃的疼痛仿佛又加重了幾分，疼的我變了臉色。
    四人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回到了那座小城。
    四人沒有選擇進城，而是在城東二十裏處，找了塊風景不錯的土地，挖起了坑。
    將七十三具棺材埋入土中。
    隨後，林元自嘲的笑了笑：
    “小天，我們是不是該給自己挖個坑。”
    郭樂樂和慕容清清聞言，臉上有些落寞。
    宋小天搖搖頭道：
    “人可以埋在人界，魔可不能埋在人界，會汙染了兄弟姐妹們的。”
    林元聽後，低下了頭。
    此時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像是一些孩子們，在吵吵鬧鬧。
    而四人忽然感覺到了什麽，連忙想走開，卻是晚了一步。
    看著眼前走來的白發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
    讓人不禁擔心這微風，怕是要將老人吹倒。
    “前天晚上就聽許先生說，孩子們要回來了。老頭子可等了兩天兩夜，如今怎地走到門口不走了？還要老頭子我出來接你們。”
    宋小天眼中翻滾的情緒有些難以壓製，想張嘴說些什麽，但是微微一開口，嘴唇便不受控製的顫抖，他連忙又閉上了嘴。
    老人轉身道：
    “還不算遲，走回去吃飯，天都黑了，該回家了。”
    在老人轉身以後，四人終於忍不住，豆大的淚水滾滾落下，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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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一陣手忙腳亂，不停的狠狠擦著眼淚。
    有些滑稽的動作動靜不大，可是老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顫顫巍巍的，頭也不回的向城中走去。
    慕容清清連忙上去攙扶著老人，身體落後老人一步。
    老人也沒有回頭，自顧自的說些家長裏短的話，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從天空微黃，說到了落日西沉，說到了繁星點點。
    終於回到城中，老人讓四人坐著，自己來到廚房忙碌了起來。
    四人圍坐在桌前，誰也沒有說話。
    很快，一盤盤熱乎的飯菜端了上來。
    老人也坐了下來，四人這才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隨後，五個人，像是再平常不過的凡間人家，說說笑笑。
    炊煙從屋頂飄出，連同著談笑聲，漸漸被風吹散。
    我像千年前一樣，坐在城外十裏處那個小山坡上。
    拂去落了滿桌的灰，打開塵封的茶壺，為自己沏了壺茶。
    熱氣漸漸飄出。
    目光看向城中，家家煙火氣，如今，多了一家，顯得微不足道，顯得稀鬆平常。
    第三天，四人陪老人逛著街，穿著深埋在記憶裏麵的衣裳。
    直到落日西沉，宋小天突然說道：
    “鐵飛叔，我們在城外還有些東西沒拿，我們先去拿一下。”
    齊鐵飛不在意的笑道：
    “唉，快去吧，走了一天了，可累死我了。”
    慕容清清沒忍住，顫抖的聲音傳來：
    “鐵飛叔，您快回去吧，晚上早點睡。”
    宋小天瞪了瞪她，卻沒能開了口。
    等四人離開，齊鐵飛佝僂的背又彎下去幾分。
    默默轉身朝著家中走去，齊鐵飛感覺有人突然扶著他，扭頭一看，恍然笑道：
    “原來是齊先生，我還以為是那幾個臭小子呢。”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齊鐵飛也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宋小天四人回到那片新墳處。
    站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
    我沒有出現。
    四人感覺身體越來越輕，意識越來越混沌。
    宋小寶苦笑一聲。
    “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清清姐，你怕不怕？”
    一旁傳來慕容清清柔和的聲音：
    “不怕，小天你怕的話，來姐姐懷裏來。”
    宋小天撇撇嘴道：
    “我才不怕。”
    隨著聲音慢慢變小，宋小天低下了頭。
    看著自己慢慢變淡的身體，無喜無悲。
    意識朦朧間，突然感覺光芒大亮，宋小天還以為來到了地府中。
    可是下一刻便感受到了溫暖。
    他微微睜開眼，看到了一輪昊日冉冉升起，落在他眼中的，是第一縷晨光。
    宋小天忽然笑了，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緩緩道：
    “謝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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