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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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溫多琳讓查爾斯去喚醒貝爾特斯,查爾斯過去推搡了躺在地上的貝爾特斯兩下,他這才醒來,似乎經曆了一場難以言說的頭痛,貝爾特斯捂著頭。
    “這是怎麽了?”他看見希隆的模樣,也是震驚,更是對地上戴特的屍體感到驚訝。
    希隆似乎被痛感折磨的已經失去了意識。
    格溫多琳抱起希隆,走出了這接引神殿。
    貝爾特斯跟在她的身後。
    查爾斯本想著多看兩眼戴特,但這血腥的場景讓他實在是無法忍受,加上格溫多琳已然走遠,他終究是不舍的跑向了格溫多琳。
    提燈男人走了過來,讓手中提燈的光芒為戴特的屍體蓋上了一層幕布。
    戴特的一名隨從不解的看向提燈男人,他試探性問道:“神使大人,我們少主這是?”
    提燈男人微笑道:“至尊感召他的心誠,從今往後,他將生活在此地。”
    一名隨從說道:“可他……流了這麽多血,不是死了嗎?”
    這位提燈神使似乎不願多言。
    另一位戴特的隨從說道:“蠢貨!這裏可是阿瓦法林!”
    神使對著他投向一個微笑。
    他頓時如獲重譽,興奮的低下了頭。
    “離開吧。”提燈人說道。
    “好的!”
    得到了提燈者的回複,他們也好回去向羅瑟領主交差了,他的兒子留在了阿瓦法林,想必沒有那個至尊信徒會拒絕這樣的潑天富貴。
    來到了外麵的廣場,格溫多琳抱著希隆,不知所措。
    她看向艾芙妮:“你不是會治愈魔法嗎?救治他啊!”
    艾芙妮搖了搖頭,伸出了一隻手,念誦了一段簡短的咒語:“很遺憾他的雙眼已經缺失,我隻能為他止血,緩解他的疼痛。”
    芷韻完全不敢看希隆那雙眼的空洞。
    她扭頭看向這接引神殿,回想起了剛才經曆的那一陣頭暈目眩。
    似乎是發生了什麽奇特的事,剛剛明明在外麵等到的他們所有人都被一陣聖光包裹,伴隨著一陣恍惚,清醒過來時,這位貝爾特斯和那個戴特都消失在他們身邊。
    她無法理解。
    貝爾特斯皺著眉頭,看著希隆,此刻說什麽都已經沒有用了。
    接引神殿的大門口,戴特的隨從們和那位提燈神使走了出來。
    “我將為你們敞開離開阿瓦法林的大門。”
    提燈者說道。
    他舉起提燈,光芒宛若河流般從提燈中流淌而出,在廣場另一頭旋轉、首尾相連,化作圓形光門。
    “赫倫茲亞人,尼爾森人,我可為你們連接赫倫茲亞的土地。”
    格溫多琳和貝爾特斯麵麵相覷。
    希隆身體顫了顫,抓了抓格溫多琳的胳膊。
    格溫多琳看了看懷裏的希隆,隨即扭頭看向那個提燈神使:“不必,我們跟隨他們一同離開。”
    艾芙妮不解道:“為什麽?直接過去省幾個月路程呢。”
    格溫多琳拉下臉,狠狠地盯著艾芙妮。
    艾芙妮頓時後退一步,看著那凶狠的宛若要殺人的眼神,頓時打消了念頭。
    “可。”神使點頭,轉身就離開了。
    戴特的隨從們已經上了馬車,兩人駕馬,還有幾人和之前一樣坐在馬車裏。格溫多琳幾人也上了馬車。
    她將一個毯子鋪設在馬車裏,把希隆平放在毛毯上。
    馬車緩緩駛入光門。
    在光暈的包裹下,他們出現在了一片森林當中。
    駕車的人有些疑惑,但看見旁邊熟悉的神祠,再加上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就判斷出來了他們的位置。
    這裏是羅瑟右側的小樹林,他們對這裏很熟悉。
    戴特的隨從們表示他們將回羅瑟,這馬車可以交給他們幾人。如果有需要的話,這些人可以帶著他們去往羅瑟尋找草藥師醫治希隆。
    艾芙妮說了,希隆的傷口已經沒有大礙,無非是缺少了雙眼,而這是醫治不回來的。
    告別了幾位隨從,貝爾特斯獨自一人在前方駕駛馬車,他手拿著簡易的地圖,向著赫倫茲亞,啟動了馬車。
    格溫多琳在馬車裏急得抓亂了她的頭發。
    “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
    查爾斯拿出一塊布,倒了點水在上麵,遞給格溫多琳,讓她擦擦希隆臉上的血。
    格溫多琳這才冷靜下來,接過濕布,小心翼翼的開始擦拭希隆臉上那從雙眼的空洞處流下來的血。
    艾芙妮看向希隆手心裏的東西,歎了口氣:“用雙眼換了這個東西嗎?我並不覺得這個東西能解決詛咒的問題——當然,並不是質疑神明的能力。”
    芷韻坐在角落裏,低聲說道:“真奇怪啊,傷害身體就能獲得神明的賜福嗎?”
    艾芙妮搖頭:“這有什麽奇怪的,有的人還願意給神獻上自己的孩子呢,當然供奉的隻是那些名不見經傳的野神罷了。”
    經過了剛才艾芙妮的治愈,希隆恢複了些許意識,他顫抖著手臂,抬起手,將手心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這是什麽?”他現在已經看不見了。
    格溫多琳小心翼翼的從他手裏拿出來那個東西,她仔細觀摩後,發現這隻是一個圓形的小瓶子,瓶口微微突出來了一點。
    “殿下,這裏麵好像是藥水。”她回應道。
    “是什麽藥水?”
    格溫多琳輕輕打開瓶口,聞了聞,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這……這……”她有些完全不敢相信。
    “什麽?”希隆躺著,身體似乎完全動不了。
    艾芙妮不耐煩的走上去:“看來你還要好好學習一下煉藥的知識。”
    她拿過艾芙妮手裏的藥水,放在鼻子前麵,用手掌扇了扇。
    艾芙妮也愣住了。
    她也不敢相信,頓時拿近了瓶子,猛吸了一口。
    “怎麽了嗎?”希隆微弱的聲音傳來。
    艾芙妮蓋好瓶子,看向雙眼空洞的希隆的眼神中充滿了悲憫。
    “希隆……你聽我說。”她輕聲說道。
    “嗯……”
    艾芙妮蹲在希隆頭邊。
    “這……是金盞花藥劑。”
    “你說什麽?!”查爾斯聞言,頓時看向艾芙妮,上前搶過了瓶子,也聞了聞。
    哪怕他從未學習過藥劑方麵的知識,和格溫多琳一樣,但他和格溫多琳也絕對會知道這個最容易獲取的,也是最普遍、最便宜的藥劑之一,隻需塗抹在受傷的傷口上就好。
    “金盞花藥劑是什麽?”芷韻不解的問道。
    格溫多琳低頭看向希隆,聲音顫抖:“殿下……”
    希隆隻是沉默。
    “希隆哥……”查爾斯分辨出了這藥水的氣味,也愣在了原地。他悵然若失,將瓶子放在希隆身邊,坐在了希隆的頭側。
    “怎麽了嗎?”看著都陷入了沉默的幾人,除了車輪軲轆在地的聲音,芷韻有些擔憂。
    “哼……哼……”
    似乎是憋不住笑的聲音傳出,他們都看向了躺在馬車中央的希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隆身體顫抖著,開始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查爾斯十分擔心希隆的狀態,他雙手撫在希隆的肩膀上:“希隆哥……”
    但是希隆依舊在大笑,恍若一個木訥的人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將一輩子的的大笑在這一時刻全部交了出來。
    芷韻皺了皺眉,縮在角落,不再說話。
    “殿下?”格溫多琳關切的詢問道。
    艾芙妮當即伸出一隻手指,貼上希隆的額頭,想要為他施展睡眠魔法。
    希隆卻握住了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指撇到一邊。
    他坐了起來,大口喘著氣,不知是在用呼吸緩解著疼痛,還是單純的隻是因為笑聲讓他的氣息不穩。
    希隆艱難地移動到一邊,推開了格溫多琳輔助他的手,他摸索到了馬車的上的木板,那是這裏麵簡易的座椅,他背靠在馬車的座位上,低著頭。
    艾芙妮看著希隆剛剛的動作,沉默了片刻,對著幾人說道:“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吧。”
    隨即,她從馬車前端出去,坐到了正在駕車的貝爾特斯身邊。
    格溫多琳看著放在地上的藥水,不知道是該扔掉,還是好好收起來。
    而查爾斯則是憤然站起身來,一腳將那藥水踢出了馬車。
    瓶子碎裂,藥水灑落外麵的泥路上——這真的隻是普普通通的外用的金盞花藥劑而已。
    他坐在希隆對麵,擔憂的看向希隆。
    “喂,小弟弟,怎麽回事?”芷韻難得主動向查爾斯搭話。
    查爾斯此刻並不想理她。
    芷韻撇了撇嘴,又縮在角落,一個人發呆。
    ……
    馬車前,貝爾特斯瞥了艾芙妮一眼,為她讓出了半個位置,問道:“怎麽回事?”
    他剛剛聽到了希隆的大笑。
    艾芙妮撓了撓自己藍色的頭發,也是有些憤慨:“被那些家夥玩了。”
    貝爾特斯默然片刻,雙眼平視前方:“和神明打交道,從來沒有好結果,他們就像惡魔一樣,難分善惡。”
    “你應該和他們接觸過?”自從第一次見麵,艾芙妮就知道了貝爾特斯有不同尋常的經曆,隻是看不到他的所有。
    貝爾特斯點了點頭:“在我追隨安德雷王的時候,神明幾乎遍布這片赫維亞大陸的天空。現在倒是隻剩下了幾位有名的神了。”
    在白金塔有一本書,名作《泛赫維亞神希》,艾芙妮曾在閑餘時間當消遣讀物看過,她對貝爾特斯的話表示讚同。
    “就像月亮會讓海潮潮起潮落,遍布天空的神明,能夠決定人類的命運潮汐。”貝爾特斯說道。
    “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
    “這是在一群相當厲害的冒險者們推倒了一座暗中崛起的神明所擁有的雕像後,安德雷王獎賞那些冒險者們時,說過的話,我當時在那裏。”
    “我現在稍微有些理解艾德裏安娜為什麽那麽中意你了——誰會拒絕一個那麽有‘厚度’的床伴呢?”艾芙妮搖了搖頭,打趣道。
    “現在或許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艾芙妮嗯了一聲。
    貝爾特斯繼續說道:“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這個至尊,就是我當初遇到的那個年輕人。”
    “不懂。”艾芙妮搖頭。
    “我的個人經曆罷了。”貝爾特斯甩動馬繩,“當時的殿下,我們攔不住的,失去了雙眼,也全然是意料之外,但願他沒有受到什麽更大的創傷吧。”
    “我之前見過像他這樣心智早熟的小孩,本該在街上到處跑的年紀裏,卻在各個隱匿的書店裏借書看,他現在在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術士之一的手下學習。”艾芙妮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遠大的抱負了,自從被當成野狗一樣從加提斯的集會所裏趕出來,流亡到別的王國,安分過活,或許才是現在最主要的,我從未想過會跟隨在某個王室成員的身邊,提供幫助。”
    她看向貝爾特斯:“你為什麽選擇跟在他的身邊呢?你這樣的人,或許在赫倫茲亞王的眼裏,都是塊至寶吧?”
    “如今的赫倫茲亞局勢,也並不好。”貝爾特斯放低了聲音。
    艾芙妮很自然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耕,反而問道:“希隆他,以前有沒有展現過特別的魔法?”
    貝爾特斯搖頭:“我對魔法一竅不通,但對殿下來說,在這方麵天賦卓絕超群的他,似乎除了研習冰魔法,還有簡單的巫師魔法,便從未使用過別的魔法。”
    艾芙妮噢了一聲,點了點頭。
    “你會跟我們去赫倫茲亞?”
    “會,直到靈樞的命運紐帶不再把我和希隆相連。”艾芙妮抬頭看向這蘇爾維爾王國的天空,“若不盡早處理掉我惹上的麻煩,一直躲著,總有一天,不論如何,我都會出現在他的身邊,要是等到以後,或許惹到的麻煩會更大。”
    “你是個學者,有沒有辦法治好他的雙眼?”
    艾芙妮攤了攤手:“我隻是個學者,加上會那麽些魔法,一個普通的術士而已,又不是什麽都能辦到的神,我可做不到修補一個人的雙眼。”
    “發生在術士身上的傳奇故事難道還少嗎?以前有一個男人,在他出生時,旁邊的一位女術士預言,他將不會被婦人所生的孩子殺死。後來他在戰場上大殺四方,就連十幾位身穿板甲的勇士站到他的麵前,也無法殺死他。”
    艾芙妮來了興趣,這是她未曾聽聞的民間故事:“那他是被男人生的孩子殺的?”
    貝爾特斯瞥了她一眼。
    “一個不足月就從母親腹中被取出來的孩子,長大後結束了他傳奇的一生。”
    “好故事,寫成歌劇一定很賣座。”
    貝爾特斯一隻手牽著馬繩,一隻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他說道:“一個人沒了雙眼,他將看不到陰險的人躲在角落裏策劃詭計,將看不到他的敵人在他麵前對他揮舞刀劍,更看不到他將要去往的遠方。”
    艾芙妮抱起雙臂,低頭沉思片刻,嘴裏鼓著氣,左右推動:“我有一個朋友,她現在應該在蘇爾維爾與弗勞埃爾兩大王國交界處的一片無人沼澤裏。她曾是個德魯伊,應該對這事有點辦法。”
    “一個精靈?”
    “半精靈。”
    “半精靈也能當上德魯伊?”
    “半精靈裏的德魯伊唄。”
    貝爾特斯眨了眨眼。
    艾芙妮沒好氣道:“現在哪兒還有精靈,你去把茂林的樹都砍倒了,也不見得能把那些精靈找出來,”
    “未必。”貝爾特斯否認。
    “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你以後帶我去找那些傳說中的精靈——地圖拿來。”
    貝爾特斯把地圖遞給艾芙妮。
    艾芙妮看了一下,這簡易的地圖上隻畫有蘇爾維爾王國及其周邊部分區域。
    她指了指北部的一片名為影苔濕地的地方:“大概在這裏。”
    “她能幫殿下治好雙眼?”
    “未必。”艾芙妮很誠懇的看向貝爾特斯。
    貝爾特斯拿回地圖,看了看,然後看向四周,大概判斷了一下他們現在的位置。
    “橫穿半個王國,快點的話,行程大概一個月吧。”貝爾特斯自語道。
    “自從第一次遇到你們,到現在,也快半年了。”艾芙妮也曲起右腿,手臂撐在腿上,手支著頭。
    “以前,騎著諾爾莫勒龍,一天,就能橫穿赫倫茲亞王國。”貝爾特斯感歎道。
    “你真是個龍騎士嗎?”
    “如假包換啊。”
    艾芙妮嘟了嘟嘴。
    馬車在並不平坦的道路上搖搖晃晃,一個月後,他們將抵達影苔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