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階上的影子扭曲成持杖人形，那張與蘇硯一模一樣的臉還未消散，地麵已裂開十二道縫隙，階梯自深淵升起。第一階刻著“肉身承印”的投影緩緩亮起，金光如針，刺入腳底。
    蘇硯沒有遲疑，抬腳踏入。
    刹那間，血脈炸開。逆命紋從手臂蔓延至脖頸，皮膚下凸起金色符文，像有無數燒紅的鐵絲在體內遊走。他跪倒在地，左臂猛然抽搐，符文順著經絡向心髒逼近。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意識被痛覺釘住。
    “讓法陣確認純淨……”他低語，強行運轉逆命紋，將符文引向左臂。皮膚崩裂，血線順著小臂滑落，在青銅階上蝕出細小坑洞。
    蕭千絕靠在法陣邊緣，右臂垂落，殘雷紋在皮下微弱閃爍。他抬頭，看見蘇硯左臂暴起的金紋，喉頭一緊。他猛然撐地，將殘矛插入陣基，殘存的雷紋順著矛身注入地麵。
    雷光未散，反被法陣吞噬。下一瞬，蘇硯體內暴動的符文驟然加劇，左肩經絡發出斷裂般的脆響。
    “別……”蕭千絕喉嚨發緊，卻見蘇硯右手已按在自己右臂殘雷紋上。金血滲出，與殘存的雷光交織，電弧在皮膚表麵炸開。
    蘇硯借雷紋殘力，在右臂經絡中構築緩衝層。符文衝擊稍緩，他深吸一口氣，將更多逆命之力壓向左臂。皮膚接連爆裂，血染紅半截衣袖，但他穩住了。
    蕭千絕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黑血。殘雷紋逆行，血管在皮下炸開，黑血噴出，在法陣邊緣留下三道焦痕。
    “你瘋了……”他聲音嘶啞，“這法陣……抽的是命……”
    蘇硯沒鬆手。他能感覺到，符文正在試圖重構他的血脈——不是抽取，是改寫。若任其深入，逆命紋將不再屬於他。
    他咬牙，將最後一絲雷紋殘力推入右臂經絡，形成屏障。左臂的符文終於被逼至逆命刻印處，如潮水般湧入。
    劇痛驟然升級。刻印處血肉翻卷，金血不受控地湧出。他單手撐地，額頭抵在青銅階上，冷汗混著血水滴落。
    玄月站在法陣外，左眼藍光劇烈閃爍。她盯著蘇硯體內符文的流向，忽然抬手，將晶化左手按在控製台。數據流湧入法陣，試圖幹擾抽取節奏。
    法陣震顫，十二盞青銅燈同時明滅。一股反衝力順著數據流倒灌，玄月左眼晶層裂開細紋，藍光溢出，如液體般順著臉頰流下。
    “你在過載。”蘇硯抬頭，聲音沙啞。
    “我知道。”她咬牙，數據流強行維持，“你的逆命血……太純，法陣在加壓……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刻成空殼。”
    話音未落，法陣猛然震動。抽取力度驟增三成，蘇硯體內符文再次暴動，左臂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
    玄月左眼藍光暴漲，數據流如溪流般射向蘇硯額頭。蘇硯腦中轟然一震，頭痛欲裂，但法陣的抽取節奏確實慢了三分。
    “快……”她聲音開始失真，“香……快燃盡了……”
    蘇硯卻察覺不對。數據流雖緩解壓力，卻在與法陣產生共鳴，能量震蕩正逐步擴大。若繼續下去，法陣可能提前崩潰，三人全被反噬。
    他抬手，用逆命血在兩人之間畫出隔絕符。金血落地，符紋一閃，玄月的數據流被切斷。
    她踉蹌後退，左眼藍光徹底熄滅，流下的液體在地麵燒出焦黑痕跡。她靠在牆上，喘息粗重。
    法陣震動未停。蘇硯剛鬆口氣，地麵突然扭曲。三個身影從影子裏站起——少年、青年、中年，全都長著他的臉。
    少年提著鐵錘，鐵匠鋪的火星濺在衣角。
    青年握著刻印刀，指尖滴血，身後是倒塌的宗門石碑。
    中年手持神師權杖，眼無神光，腳下踩著十二具屍體。
    “你選擇的道路，注定孤獨。”三人同時開口，聲音在法陣內回蕩。
    蘇硯瞳孔一縮，逆命紋灼痛。他知道這是幻影，但每一句都像釘入腦海。
    少年舉錘走來：“留下吧，你本就是個鐵匠。”
    青年冷笑：“你救不了任何人，連師父都死在你麵前。”
    中年權杖輕點：“成為容器，才能終結一切。”
    蘇硯咬破舌尖，血腥味再次喚醒意識。他抬手，運轉逆命紋在身前畫出真實之眼。金光閃過，少年幻影扭曲消散。
    中年幻影卻抬手，權杖遞來：“接受它，你就能改寫命運。”
    蘇硯沒有接。他右手一抓，將蕭千絕的殘矛握在手中，雷紋殘力凝聚，凝成短刀，刺向對方手掌。
    幻影未躲。刀鋒入掌，金光炸裂，幻影崩解。法陣深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像是某種封印裂開。
    三個幻影同時抬頭，聲音疊加成洪流：“你逃不掉的——”
    蘇硯逆命紋猛然爆發，金光如刃，將三重幻影徹底斬滅。
    青銅匣轟然震動，第一重考驗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籠罩蘇硯全身。
    他跪在原地，左臂血肉模糊，逆命紋深處卻浮現出一行古老文字，如烙印般嵌入皮膚。
    法陣未停。金光未散，殘留的刻印之力如蛇般遊向指尖，試圖鑽入。
    蘇硯抬手，用逆命血在掌心畫出驅除符。金紋觸符即潰，被逼回法陣。
    他抓起殘矛，矛尖在地麵刻出隔絕陣。當法陣最後一次爆發金光時，所有異常能量被擋在陣外。
    青銅匣蓋自動合上。十二尊刻印師虛影同時轉頭，中央虛影抬手一點，金光沒入蘇硯眉心。
    他身體一震，眼前閃過無數畫麵——鎖鏈、星圖、水晶球炸裂的瞬間。最後定格在玄月左眼熄滅前的微笑。
    虛影消散。第一重考驗結束。
    蘇硯撐地站起，左臂仍在流血，但經絡已穩。他看向蕭千絕，對方靠在牆上，呼吸微弱，右臂徹底廢了。
    玄月靠在控製台邊，左眼焦黑，臉上殘留藍色液體的痕跡。
    “第二重……”他低聲道。
    話未說完，地麵再次裂開。第二階“心淵照影”的投影緩緩升起，幽光如霧，彌漫開來。
    蘇硯邁步向前，腳踩在第二階上。
    影子再次扭曲，這一次，沒有化作人形，而是裂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麵孔——師父、戰友、玄月、洛九璃、蕭千絕。
    他們的嘴在動，卻沒有聲音。
    蘇硯伸手，指尖觸碰到其中一片影子。
    影子突然睜開眼，嘴唇開合，吐出三個字：
    “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