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的餘音在青銅門後回蕩，蘇硯的腳踩在石階上，碎石滾落深淵，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沒有回頭，掌心貼著水晶球的裂痕，那滴金血仍在跳動，像一顆被強行按住的心髒。
    前方是傾斜向下的環形通道，岩壁上嵌著十二盞青銅燈，燈芯燃著幽藍的火。火光映照出地麵的紋路——不是星圖，而是由無數逆命符文拚接而成的螺旋陣。陣心處懸浮著一座青銅匣，匣身滲出金芒，與蘇硯手臂上的紋路同頻震顫。
    “別碰地麵。”洛九璃低聲道，血色晶石在她指間旋轉，“符文在動。”
    話音未落，蕭千絕的殘矛尖端擦過光幕邊緣，一道符文突然脫離陣列，化作實體長鞭抽來。他橫矛格擋，雷光炸裂，卻被抽得後退三步，虎口崩裂。
    玄月單膝跪地，左眼藍光刺入地麵符文流。“動態驗證。”她聲音緊繃，“必須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持有逆命紋，且體內無黑暗侵蝕殘留。”
    蘇硯抬起手，逆命紋灼熱，金血順著紋路滲出，在身前形成一層薄薄的光膜。他向前踏出一步，腳底符文瞬間亮起，卻沒有攻擊。光膜與符文接觸的刹那，發出輕微的共鳴聲。
    “我進去了。”他說。
    玄月將數據流注入左眼，藍光如絲線般纏繞蘇硯的逆命紋。“我給你撐開識別窗口，維持三息。”她咬牙，“三息內，必須讓法陣確認你的純淨。”
    蘇硯邁入陣心。金血滴落地麵，符文如活物般湧向血滴，迅速解析。片刻後，十二道光柱從燈盞中射出，籠罩住他、蕭千絕和玄月。
    洛九璃被排除在外。
    她沒有動，隻是將血色晶石按在胸口，低聲道：“它認得你身上的東西。”
    青銅匣緩緩開啟，一道金光衝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投影——十二尊刻印師虛影圍成圓陣，中央浮現出三重階梯的圖案。
    第一階刻著“肉身承印”，第二階是“心淵照影”，第三階，字跡模糊，隻隱約可見“命軌易主”四字。
    “三重考驗。”洛九璃盯著投影，“第一重，肉體承載力。法陣會抽取體內刻印之力，形成反噬。堅持一炷香時間，不死不潰，才算通過。”
    蕭千絕冷笑一聲，將殘矛插在地上：“那就讓我先試試。”
    他踏入第一階投影範圍。地麵符文瞬間翻轉，將他吞入獨立空間。
    蘇硯隻看到他身影一晃，隨即傳來骨骼錯位的悶響。緊接著，雷光在虛空中炸開，一道血箭從空間裂縫中噴出，濺在蘇硯臉上。
    “他在硬抗。”玄月左眼藍光暴漲，數據流刺入空間壁，“法陣不是抽他的雷紋，是直接撕他的筋脈！”
    蘇硯猛然運轉逆命紋，金血從掌心湧出，在身前凝成一道符陣。符陣與空間裂縫接觸，短暫穩定了通道。
    他看見蕭千絕跪在地上，右臂扭曲變形，皮膚下有符文在遊走，像是要把他的血肉重新刻寫。他的嘴在動，卻聽不見聲音。
    “香燃了多久？”蘇硯問。
    玄月盯著虛空中的投影沙漏：“不到半柱。”
    “撐住！”蘇硯將金血注入符陣，強行擴大裂縫。玄月趁機將數據流射入，形成一道護盾，分擔部分衝擊。
    蕭千絕的喉嚨裏發出低吼，雷紋在體內暴走，與刻印之力對衝。他的左眼充血，嘴角溢出黑血，卻猛地抬頭，盯著蘇硯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吐出：“別……進來……”
    香爐中的青煙隻剩最後一縷。
    突然，蕭千絕右手猛然拍地，雷紋炸開，將刻印之力逼出體外。他的手臂軟垂下去，但人依舊跪著，沒有倒下。
    光柱轉為金色，空間裂縫緩緩閉合。
    他被抬了出來，右臂徹底廢了，皮膚下殘留的符文正在消退。玄月用晶化左臂抵住他後背，輸入數據流穩住他的經脈。
    “你瘋了？”她聲音發顫，“差一點，你的命就沒了。”
    蕭千絕咧嘴，血從牙縫裏滲出：“我蕭家的人，沒一個靠別人抬出去的。”
    蘇硯蹲下，看著他殘破的手臂，低聲道：“下一重，是精神考驗。”
    “心淵幻境。”洛九璃翻開玉簡殘頁，指尖劃過一行古字，“會放大內心最深的恐懼。有人看見親人死在自己麵前，有人發現自己才是幽冥殿的始作俑者……一旦沉淪，意識永困其中。”
    玄月沉默片刻，將碳化的右臂殘根按在控製台上。數據流順著接口湧入法陣，遺跡的燈光轉為幽藍。
    “我能模擬幻境。”她說，“讓你們提前適應。”
    蘇硯搖頭：“模擬的不是真實。恐懼之所以能殺人，是因為它不可預測。”
    洛九璃合上玉簡：“但你們必須知道，第二重考驗，可能喚醒被封存的記憶。那些你以為是夢的片段，可能是你真正經曆過的。”
    玄月左眼的藍光微微一顫。
    蘇硯站起身，看向青銅匣深處。那裏，第三階的模糊文字開始清晰——“命軌易主”。
    不是選擇，是替換。
    “誰設計的這套傳承？”他問。
    洛九璃沒有回答。
    法陣深處，傳來空靈的聲音：“準備好麵對真正的自己了嗎？”
    地麵裂開，十二道階梯從深淵升起，分別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黑暗。每一階都映出模糊的人影，像是過去的他們，又像是未來的敵人。
    蘇硯邁出一步，腳踩在第一階上。
    階梯微微下沉，他的影子突然扭曲，向前伸長，化作一個持杖的身影。
    那身影轉過頭，臉與他一模一樣，卻穿著刻印神師的長袍，眼中沒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