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君莫如銳利的詢問，新月心裏一緊，匆匆看向熒惑。
    然而，熒惑卻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地將靈植從麵前移開，從容對上君莫如投來的視線。
    旋即，露出親和笑容。“君醫司好像誤會了什麽。”
    她語調平穩地解釋道：“是前任醫司曾告知我解除此處禁製之法，還特意言明，若我有急需的丹藥，可先行取用。”
    “就在方才，我突然想起殿內的聚靈丹已經用完，又見你事務如此繁忙，實在不便打擾……”
    說到此處，熒惑的語氣中帶一絲歉意。“沒料到竟引發了這般誤會，還望君醫司莫要見怪。”
    一套應答非常自然流暢，似是心中早有腹稿。
    “原來如此。” 聽完回答，君莫如並未流露出絲毫詫異。
    醫司殿藥庫的禁製雖說防禦力並不強，可結構極為複雜，若事先不知解禁之法，貿然觸碰很容易觸發機關。
    加上前任醫司處事圓滑，多有依附五行宮之舉。
    故而，對於熒惑隱晦表述的“醫司殿藥庫即五行宮藥房”這件事，君莫如判斷她其實並未說謊。
    利益往來罷了。
    她漠然道：“雖說這是前任醫司允諾之事，但到底不合規矩。星君往後若有所需，直接按流程來找我即可，不必跑這一趟受累。”
    說完，不等熒惑回應，她便抬手更換門外的禁製。靈力湧動下，新設的禁製泛起幽微的銀白色澤。
    “好。”熒惑展現出十足的尊重。
    至此，熒惑心裏已然有數：君莫如是個聰明人。難怪自己屢試不爽的拉攏手段，這回竟完全無效。
    而與有價值的聰明人談合作，關鍵就在於給出足夠打動對方的利益。
    熒惑垂眸，看向手中的靈植，狀似不經意地挑起話頭：“這可是鐵木靈參？”
    她驚歎道：“今日可真是有幸，得以大開眼界。早就聽聞君醫司醫術冠絕天下，未曾想就連傳說中能令木修者脫胎換骨的聖藥，也能還原出來。”
    自二人方才見麵起，熒惑已送出不少恭維之語，可唯有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
    然而，君莫如神色卻更加疏離了幾分，沉穩道：“星君謬讚了。天賦異稟者能有幾人？不過熟能生巧罷了。這鐵木靈參能培育成功，一來是運氣使然，二來也是經過了無數次試錯。”
    話說到此，她停了停，忽然出聲提醒：“隻是鐵木靈參懼火，星君一直這樣拿著，恐怕……”
    君莫如話尚未完全消散，變故猝然接踵而來，就見鐵木靈參頂端的嫩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
    熒惑臉色驟變，急忙將它放回原處。可惜為時已晚，兩片已然幹癟的葉子，如同暮秋的殘蝶，悠悠飄落。
    “星君……”一旁謹言慎行的新月，目睹這一幕，也不禁被驚得呆立當場。
    周遭的氣息僅僅定格了刹那，熒惑迅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連忙開口賠罪：“君醫司，實在抱歉，我並非有意。”
    她看向眉頭緊皺的君莫如，大腦飛速運轉。
    這看似糟糕透頂的境地，實則也是加深彼此聯係的轉機。
    想通這一點，她迅即斂神定氣，誠懇表態：”這樣，此次事端因我而起，我願承擔所有賠償，無論付出何種代價，絕無半分推脫。”
    “新月！”
    君莫如搶在新月應聲之前，冷聲道：“算了。既然星君並非有意，隻需替我尋來千年玄鐵靈草和青靈木藤，我重新培育便是。”
    此話一出，熒惑和新月同時愣住，彼此深感意外地對望了一眼。
    如此珍貴的東西被毀，君莫如理應盛怒，或者獅子大開口，要求五行宮給予大量的稀有靈植來賠償，可唯獨不該是這般平淡的反應。
    “君醫司不必有所顧慮，既然是我的過錯，自然該由我承擔後果。”熒惑繼續出言試探。
    君莫如則劃清界限，堅持道：“星君無需介懷，我隻要這兩樣原材料就夠了。”
    實際上，這鐵木靈參，是梅花遭受天劍訣重創後，她又加緊重新培育的一株。曆經數月，剛剛抽芽。
    好在如今梅花已成功曆經天雷淬體，如此一來，鐵木靈參就沒了作用。
    否則……
    君莫如眼中驀地閃過一抹凜冽寒意，而熒惑對此渾然不覺，反而心生雀躍。
    在她看來，君莫如這般不計較一時得失的氣度，實在是合了她的心意。
    熒惑暗自思忖，君莫如對她態度冷淡，無非是心存戒備。
    既然如此，那就開門見山，坦誠相談。
    “君醫司的能力與氣度，著實令人欽佩。即便你無需賠償，該給的，我自不會少。”熒惑的語氣陡然親昵了許多。
    她撿起方才脫落的葉片，在指尖把玩起來。“不僅如此，日後你若有想要的靈植異寶，盡管開口，我必定竭盡全力為你尋來。”
    聞言，君莫如眉梢微挑。
    熒惑話鋒一轉，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實不相瞞，我確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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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莫如對此似乎早有預料，麵上並無波動，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接話。
    見此情形，熒惑也不再猶豫，直言道：“你想必也清楚我的處境。我不想再突然更代。畢竟我無法保證下一任星君還會選擇繼承神印。我不願就此消失，所以，我想請你幫我穩固仙體。”
    越說到後麵，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如此赤裸地剖析自己的內心，於她而言，已是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就連深知熒惑脾性的新月，都不禁為此感到大為意外。
    這一次，君莫如接話倒是很快，“星君的狀況，我確實知曉。”
    然而，她拒絕得同樣幹脆利落，“隻是，更代一事乃是天道規律，非一己之力所能輕易抗衡。我能力有限，實在恐無力相助。”
    熒惑見她這般不假思索地拒絕，急忙拋出早已準備好的條件：“可我認定你有這個能力。隻要你答應和我合作。我願發動五行宮以及眾多仙人，請求北帝解除你的禁令，讓你恢複自由。”
    這是熒惑來之前，經過深思熟慮後，自認為最能打動君莫如的條件。
    君莫如凝視著她，靜默了一瞬，忽然扯著嘴角笑了。
    正在和她談判的這個女人，精心掌握的信息實則是錯誤的，自以為胸有成竹準備的籌碼，在她這裏其實也毫無效用。
    因為，自從她成為醫司後，真正能將她留在九重天的，從來都不是那一紙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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