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梅花獨自在庭院中徘徊往複。
    她覺得自己離抱得美人歸，僅剩一步之遙。
    湛星的脾性她最清楚，在感情方麵，倘若他當真對自己無意，必然會當場拒絕。
    可如今，他並未如此決絕，而是約定等天柱修補完成後，彼此坦誠相待。這就說明，他們之間的情緣，顯然是八字已經有了一撇。
    她得趁熱打鐵，在玄天之境的靈力耗盡之前，趕緊把那一捺也給續上。
    梅花搜腸刮肚，最終能想到的獻殷勤的方式，仍是那質樸無華的那一招——勤露臉，送禮物。
    話本裏講得在理，若不對心儀之人好，又怎能指望人家願意跟著你呢。
    這不，她數萬年如一日的踐行此招，如今已經初見成效了。
    ——
    白澤兢兢業業地充當著橫亙在梅花和湛星之間的那道牆，自然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兩人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北帝自那日消失了半日，回來之後，竟無端發起呆來。
    別看他表麵上端坐，一本正經地垂眸看著手中文書，可那紙張愣是半個時辰都未曾翻過一頁，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澤活了這麽久，從未見過這般景象，驚奇得不行。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隻要活得夠久，就什麽稀罕事兒都能碰上”。
    起初，白澤倒也沒往深處想，隻當北帝是累著了。直到後來梅花尋了過來，短短三天內，尋來了七八次。
    每次她都說是順道，來的時候揣著袖子，眼睛滴溜溜地轉。這副模樣白澤眼熟啊，估計沒人比他更熟悉了。
    這不就是孔雀又開屏了嗎？
    以前，梅花袖中揣得盡是些破爛玩意，現在不同了，好東西和破爛各占一半。
    所謂破爛，依舊是各類丹藥與靈植之類。白澤很想跟梅花說，哪怕這些東西品階再高，紫微殿也著實不缺。
    而好東西呢，則是梅花親手製作的劍穗、儲物袋之類物件。雖然特別醜，但白澤也想要，所以將其判定為好東西。
    “北帝連本命劍都沒有，你送個劍穗有什麽用？”
    “咳咳，我剛好打算換個劍穗，也不嫌棄這個。你就送我吧”白澤擺出勉為其難的表情，順勢從梅花手中接過東西，揣進了懷裏。
    誰能想到，這事不知怎麽的就被北帝知道了。他不過是去見了北帝一麵，等出來時，懷裏的東西就不見了。
    他在殿裏殿外找得滿頭大汗，結果轉頭，卻瞧見北帝屋內的劍架上多了一把劍，而那劍上，正掛著那根醜得別致的劍穗。
    看來不隻是他稀罕，旁人也稀罕。
    白澤敢怒不敢言。
    他實在想不明白，北帝不是整日待在屋裏全神貫注地煉化靈核嗎？怎麽連這般芝麻大點的事都能知曉？
    緊接著，更讓白澤一頭霧水的狀況出現了。
    之前還跟他說無事不要來打攪，為了煉化靈核全然不顧惜自己身體的北帝，竟像是突然頓悟了一般，開始懂得勞逸結合，每日餘下兩個時辰休息。
    然而隔天，白澤便發現了其中蹊蹺。原來，這每日固定的兩個時辰，恰恰就是梅花修補完天柱後，必定會摸過來的時間。
    一直以來，白澤都篤定北帝對待梅花，和對待自己是相同的情誼。可如今，他內心的防線徹底動搖了。
    怎麽能這樣呢？
    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成了那棒打鴛鴦的缺德棒了嗎？
    事到如今，白澤終於回過味來了。麵對梅花的追求，北帝這哪裏是在偶爾放水，分明是毫無保留地放海啊。
    從前，白澤不喜歡梅花，一見到梅花來找北帝，心裏就特別煩。
    而今，他卻瞧著梅花哪兒哪兒都好。隻是，每次看到梅花來找北帝，雖說不至於厭煩，可心底總會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酸的不得了。
    白澤欲哭無淚，他這輩子再也不要用那個溯光術了！什麽破後遺症，後勁居然那麽大！
    這股怨氣一直持續到梅花有一天忽然送了他一顆雷靈珠，才消散了不少。
    珠子並沒有多奇特，隻能化作一層簡易的護盾，但令人稱奇的是，梅花竟已能嚐試運用雷屬性靈力。
    白澤反複觀摩著手中的珠子。“雖說她對雷屬性的掌控尚處於初級階段，可這麽短的時間就能適應第二屬性，天賦著實驚人。”
    他盯著珠子上遊走的絲絲電光，神色複雜，不禁由衷低聲感慨，“若是她能一直留在您的身邊，想必會比我更加出色吧。”
    聽聞此言，湛星神色一頓，輕輕瞥了一眼白澤，淡然開口：“你為人勤勉，天賦也算極佳。不必妄自菲薄。”
    久違地再次聽到湛星誇讚，白澤心中感動，嘴角剛要咧起，可隨之而來的後半句話就如冷水般澆下，“隻是你這心性，終究不像表麵瞧著那般沉穩，行事間難免帶了些浮躁之氣，考慮事情不夠全麵，還需好好磨煉。”
    白澤嘴角抽搐了幾下，尷尬地笑了笑，故作輕鬆地拱手說道：“北帝說得是，往後我定會多加曆練，虛心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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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星頭也未抬，隨手抓起一張靈紙，目光掃過上麵的訊息，語氣無奈：“每次說你，你總是拿這話來應付。以你如今的成長速度，若有朝一日吾退位，又怎麽能放心把這職責交付給你？”
    空氣靜止了一瞬。
    “您說什麽？”白澤懷疑自己聽錯了，麵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結結巴巴地問：“您說，您要退位？”
    湛星意識到失言，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旋即模棱兩可地回道：“如今危機當前。重任在肩，自然不可能。”
    若是旁人聽到這句話，那這番對話便會就此到此為止。但白澤跟在湛星身後那麽久，知道他沒有一句話是廢話。
    北帝絕對不會突然無緣無故地提到那兩個字。
    如今不可能？白澤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心中不禁思索，那以後呢？
    這般想著，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陪笑著，試探道：“您這話，真就隻是隨口一說。不能是動了什麽念頭吧？”
    湛星沉默不語，手中的筆杆若無其事地在紙上另起一行，隻是筆尖移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些。
    “……”
    白澤見狀，心中“咯噔”一聲，肩頭瞬間垮塌下來。
    完了。
    他的視線掃過那層層堆疊，高如山峰的文書，隻覺眼前發黑，嘴角下撇。
    他仍舊不甘心地開口確認道：“您一定不會舍得留我獨自麵對這些的，對吧？”
    “而且您看，您正值壯年……呃……反正一點都不老，精力充沛得很，完全沒有退位的理由啊。”
    就在他喋喋不休之際，湛星忽然抬眼。“白澤。”
    白澤嘴上一頓，“屬下在。”
    “住口。”
    “哦。”
    然而，僅僅半晌過後，白澤那哀怨的聲音，又如幽靈般再次響起：“您今日都實話告訴我吧，您當初把我留在身邊是不是就為了……”
    話還沒說完，湛星眼疾手快，立即抬手施了一道禁言咒。
    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湛星悄然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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