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驟然睜開眼睛，入目之處，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心跳還在因為方才的幻境而急速跳動。
    還沒等她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就瞧見一襲白衣的女子，已經登上那散發著藍光的玉台。女子修長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枚懸浮在半空的玉牌。
    “等等！”熒惑顧不得麻木的身體，跌跌撞撞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角，高聲道：“梅花！等等！這是最後一枚玉牌了。”
    梅花聞聲，轉過頭來，站在高高的玉台上俯視著熒惑，長眉微蹙。“對啊。這是這一屆的最後一個了。怎麽了？”
    熒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幹澀的喉嚨，聲音急切得近乎顫抖：“但是我也通關了，我們是同時通關的。你不能隻顧著自己。”
    梅花明亮的眼睛裏，雖然透著未經世事的天真，但思路卻異常清晰，立即斥駁道：“不對。我們不是同時通關的。”
    “我比你早出來一會兒，這就說明我在第一關破除心念的能力比你強，心境比你穩。殿試本就各憑本事，先到先得，這最後一塊玉牌理應是我的。”
    說罷，她便不再理會熒惑，白皙的手再次朝著玉牌伸去。
    熒惑直勾勾地盯著那塊仿若星辰耀眼的玉牌，心中一慌，猛地扯住了梅花的衣袍。
    梅花被她拽得身形一個踉蹌，堪堪穩住身形後，麵色慍怒。“熒惑，你這就沒意思了吧？輸不起是嗎？”
    熒惑似是也被自己這衝動的舉動驚到，觸電般地收回手，下意識地辯解道：“我，我隻是一時失誤才比你慢的。”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低聲喃喃道：“我不能因為這一點小失誤，就錯過後麵兩關測試。我必須要通過測試。”
    見她神態反常，梅花歎了口氣，神色間有一絲無奈：“那我總不能讓給你吧。這可是事關仙職，你自己的失誤，你自己承擔。”
    熒惑隻覺手腳冰涼，寒意直竄心底。
    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這第一關測試心念的環節中就出現如此嚴重的差錯。
    眼見梅花就要轉身不再理睬她，熒惑快速地掃了一眼四周，發現四下無人之後，陡然飛身而起，在梅花的手即將觸碰到玉牌之前，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動手？”梅花眼神一凜，麵色不善。
    然而熒惑卻在內心劇烈掙紮，牙關緊咬許久，終是艱難地吐出那卑微的三個字：“求求你。”
    話一出口，她像是放棄了最後的掙紮，雙手迅速合十，掌心不停上下搓動，祈求道：“梅花，求求你把它讓給我，我必須要通關。隻有通關我才能獲得護靈鐲！”
    梅花被熒惑這幅懇切激動的模樣驚到，“護靈鐲？那是什麽？”
    “護靈鐲是能夠穩固元神，庇佑仙體的無上神器。”熒惑用力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薄如蟬翼的肌膚。
    蒼白肌膚下，隱隱蟄伏著岩漿般的橙色火團在緩慢遊走，仿佛隨時都會破體而出。
    “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若是有了護靈鐲，我就可以保住這仙體，從此不必再為更代而提心吊膽了！”言罷，她立即拉起梅花的手，徑直往自己的頸間放去。
    不知不覺中，淚水從她瞪著的眼眶滑落。她啞聲道：“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不想前功盡棄！”
    梅花被灼熱的溫度燙得後退了一步，她撚動著指尖，雙睫不住地顫動，神情滿是猶豫。“可是……我也想學那些正統的功法，”
    熒惑見梅花明顯動搖。她緊緊咬住下唇，眼珠慌亂地左右搖擺，腦海中不斷閃現方才幻境裏看見的那烈火灼身的畫麵。
    最終，她心中一橫，攥緊顫抖的雙手，膝蓋緩緩彎曲……
    “不！不！不許跪！”一道憤怒的喊叫，瞬間劃破室內凝滯的空氣。
    熒惑從床上直直彈坐而起，宛如幹涸許久的魚，拚命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粗重的喘息聲。
    她目光呆滯地盯著空蕩蕩的床幔，久久不能從那猶如夢魘般的記憶中掙脫出來。
    良久，她鬆開緊咬的牙關，一絲鐵鏽味在口中彌漫開來。
    “呂冰兒。”熒惑虛弱地喚了一聲，扶著頭疼欲裂的腦袋。
    靜靜等了片刻，卻無人應聲，於是她強撐著，再次拔高了音量喊道：“呂冰兒！”
    “砰——”新月急匆匆地推門而入。“星君，您醒了。”
    熒惑的目光在新月的臉上聚焦了一瞬，隨即冷冷開口：“是你？呂冰兒呢？”
    “她……”新月麵露為難之色，輕聲道：“您又忘了。呂冰兒在凡間觸犯了戒律，被神君傳喚之後，就一直沒回來。”
    “呂冰兒沒回來……”熒惑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幾個字，驀地想起那日梅花忽然提及呂冰兒和太虛鏡的事情。
    刹那間，她呼吸一滯。
    梅花知道了？梅花肯定知道她煉化枉仙塚的殘魂修補仙體的事情了！
    她什麽都知道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熒惑心跳極速加快，眼眶霎時變得猩紅，指甲死死地扣住床邊，全身止不住地抖動起來。
    新月見熒惑神色異常，心中猛地一驚。那件事她分明已詳述兩遍，星君為何還會如此激動？
    “星君？星君？星君您這是怎麽了？”新月瞧著熒惑雙眼發直，怎麽叫都不見回應，焦急之下，趕忙奔向擺放清心丹的桌子。
    然而，就在她慌張地準備倒出藥丸時，熒惑像是陡然受到了刺激，猛地衝過來，一把打掉她手中的丹藥，又奪過藥瓶，狠狠地摔在牆上。
    “哢嚓”藥瓶猝然碎裂，迸濺開來，瓶中的丹藥劈裏啪啦地滾落一地。
    “梅花。”熒惑雙手抓緊頭發，嘴裏反複念叨著。
    “梅花！”
    “梅花！”她抱頭蹲在地上，身體不自覺地前後搖擺。
    那日醫司殿眾人的目光，又仿佛重現在眼前。
    為什麽？為什麽梅花總是能看見她最狼狽，毫無尊嚴的模樣！
    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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