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重傷癱倒在地上，每一次喘息都帶起細碎的咳血聲，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
    梅花俯視著她，一隻手撐在她身側，另外一隻包裹著靈力的拳頭，懸停在她命門的三寸之上。
    “你認輸嗎？”
    聞聲，熒惑手指痙攣般抽動，微微側目，腫脹的眼皮勉強撐開一道縫隙。
    在有限的視野中，她掃視著台下的神情呆滯的眾人。
    每每有人與她目光接觸，便會避開。直到那一片刺目的紅衣撞入眼簾。
    那是她的星官們。
    他們的眼睛裏透著不可置信，震驚，以及無法掩飾的失望。
    在這些人麵前認輸？這和讓她去死有什麽區別？
    見熒惑默不作聲，梅花麵無表情。看來她腦袋還是不清醒，還是沒有被打服。
    拳頭在半空驟然收緊，即將落下的刹那，一道沙啞的嘶吼將梅花的拳頭截停：“認輸！”
    伺辰急切地邁近一步，胸腔劇烈地起伏，替熒惑回答道：“我們認輸……放了她。”
    此言一出，五行宮人一片頹色，圍在仙眾外圍的陣型也隨之鬆散癱軟。
    梅花先是看向伺辰所在的方向，又緩緩掃視過其他幾位麵色灰敗的星君。
    那幾人望向她的眼神裏，竟不知何時多了幾分忌憚。
    梅花耳朵沒有聾，並且還記得方才他們攔住青月時說過的話。
    她冷笑一聲，眼底盡是戲謔，將原話奉還：“事關仙籍，除了她自己親口認輸，誰都沒有資格替她叫停。這話可是你們說的。”
    隨即，她一記重拳猛地砸落在熒惑耳邊。
    “轟——”石磚碎裂的巨響炸開，迸濺的碎石劃破熒惑眉角。她身體重重一顫，溫熱的血珠混合著驚恐的淚水順著下頜滑落，墜入地麵的裂紋中。
    熒惑咬著牙，急促的喘息聲中帶著壓抑的嗚咽。
    她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視著梅花，卻又在梅花無聲的逼視下，翕動的嘴唇終於吐出兩個字：“我……認。”
    聲音微不可聞，現場無一人聽見。
    梅花非但沒有俯身傾聽，反而緩緩直起腰身，後退兩步拉開與熒惑的距離，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挑釁，再問她：“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大聲一點。”
    熒惑弓著腰，強撐起身體。她張了張嘴，喉嚨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與此同時，另一道自己的聲音卻在腦中，細密快速地響起：“不能認輸。認輸就完了。”
    緊接著，更多的 聲音在她腦海中炸開：“是非黑白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由最後的贏家製定的。就如同當年你通過了殿試，所有人都默認為你是強者，而梅花是廢物一樣。”
    “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啊！反正時間久了，大家都會忘記那些細節的。”
    “所以即便是不擇手段，你也一定要贏！”
    熒惑痛苦地捂住腦袋，額角青筋暴起。
    一團黑氣悄然在她的肌膚間遊走，順著頸脈竄進她的眼中。
    是魔氣。梅花瞳孔猛地一縮，麵色肅然，沉眸死死盯著熒惑的一舉一動。
    同樣的錯誤她絕會犯第二次。假如熒惑再死性不改的話，自己一定會在此將這個惡果就此了結……
    就在梅花殺意湧現的一刹那，熒惑猛然抬眸，金熔色的瞳孔已被濃稠黑霧徹底吞沒。
    她掌心靈力如旋渦般收縮，離火鞭突然發出裂帛般的尖嘯，順著鳳鳴劍的寒光一分為二。
    兩條細長的鞭身繃直，如同淬毒長刺，閃電般直取梅花的後心。
    圍觀者的驚呼還卡在喉嚨裏，變故已在瞬息間爆發。
    元思察覺到異樣，幾乎與梅花同時轉身。此刻，那鞭尾距離梅花的命門隻有一寸的距離。
    當眾人都以為來不及的時候，虛空突然泛起漣漪般的震顫。一座巨大的神隻真身憑空顯現，從梅花身後緩緩升起。
    光影流轉間，空氣中的塵埃、飛濺的碎石，甚至連眾人未及落下的驚呼，都詭異地懸浮在空中。
    神像慈目微垂，兩道金色巨掌撕裂雲層，將梅花攏入掌心。
    下一刻，一股滔天威壓轟然壓下，白光如瀑傾瀉而下。
    眾人隻覺強光刺目，尚未看清景象，便被這股力量壓得睜不開眼。熒惑連同離火鞭，以及周遭靠近的仙眾登時被掀飛出去。
    元思反應最快，將長槍插入地中，堪堪穩住身形。
    反觀梅花，竟絲毫未受威壓影響。她握著瞬移而來的鳳鳴劍，一時怔在當場。
    原本她早有準備，正打算趁勢斬斷離火鞭，給予熒惑致命一擊。然而轉瞬間，眼前已空無一物。
    她望著籠罩自己的金色巨掌，竟恍惚分不清，這雙手究竟是在保護她，還是在阻攔她一怒之下取熒惑性命？
    “是北帝的神隻真身！”木德星君撞倒身後玉柱才止住身形，抬眸瞬間便認出眼前景象。
    北帝醒了？原本呆望著神像的眾人聞聲，下意識齊刷刷回頭。
    隻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飄然落地。是北帝和白澤神君。
    仙眾麵色頓時肅穆起來，自覺地從兩側恭敬退散開來。
    此起彼伏的恭迎聲在殿內回蕩：“北帝。”
    “北帝。”
    “北帝。”
    人群中，隻有梅花注意到，木眠跟隨著北帝、白澤來的方向低空飛來，落地後不著痕跡地隱入人群。
    她不禁心頭微動，莫非是她去通知白澤的嗎？
    梅花將目光轉向湛星，卻見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看著不像是自行蘇醒的狀態。
    湛星同樣視線牢牢鎖定在梅花臉上，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兩人隔著人群，默默對視著。
    梅花的臉上有一道很淡卻很長的疤痕，雖不見其他明顯傷痕，但她那血跡斑駁的衣袍，無聲訴說著方才的鬥爭。
    還好沒事。
    湛星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緒，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可當他抽離視線，匆匆瞥向殿中央的天柱時，腳步驟然釘死在原地。
    梅花並未察覺他的異常，緊張地握緊手中鳳鳴劍，正要開口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見湛星目不斜視，腳步急切地從她身旁掠過。
    “北帝……”梅花詫異轉身，順著那道凝固的目光望去，頓時臉上血色盡褪。
    隻見原本流轉著月華清輝的鎖鏈，不知何時竟被魔氣大麵積浸染。
    此刻，那些漆黑的鎖鏈宛如一張密匝的巨網，沉沉地壓在天柱之上，似是要將這維係六界的支柱拖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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