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懲戒已然結束，不料北帝突然宣布，還要對元思上神施以處罰。這急轉的態勢，令在場眾人皆是一怔，麵色不由得緊繃。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元思皺眉，與湛星無聲地對視，
    他確實有能力阻止爭鬥，但也確實沒有出手阻止。他故意的，就是想讓梅花先把熒惑給揍一頓，出出氣。
    元思眼眸轉動，目光掃過滿目瘡痍的天柱。同樣的，他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失控到這種地步。
    因此，麵對這個懲處，他沉默不語，無話辯駁。
    然而，反應過來的梅花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等等。我有異議！”
    她急聲喊道：“若按此定罪，參與爭鬥的是我，元思不過是為了維護我。北帝要罰，就罰我一人！此事與元思無關！”
    元思本對懲處並不在意，可聽到梅花要將罪責全部攬下，心中頓時一緊。
    他當即出聲替她爭辯：“梅花並非蓄意生事，而是情勢所逼。當時若不以這種方式阻止熒惑，君莫如恐怕早已被逼得廢除仙籍。”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爭相為對方開脫，旁人竟沒有插話的餘地。
    白澤在一旁瞧著湛星難以捉摸的神色。盡管他向來與元思關係不睦，可此事確有隱情，不應隻講律令，而不顧情理。
    “北帝。屬下也覺得……”他話剛說出口，湛星一記警告的眼神掃來，驚得他沒來及吐出的字句生生噎住。
    湛星避開梅花灼灼的凝望，聲線平靜，卻不容置疑。“不必再爭論了。吾意已決。”
    “梅花上仙受為時局所迫，元思上神卻是故意為之，二者本心不同，不應混為一談。”
    “可是……”梅花上前一步還想爭論。
    元思見狀，怕牽累梅花，搶在她前麵主動認責：“的確是我一時意氣用事，這罪責我甘願承擔。”
    說罷，他抬眸直視湛星，鄭重道：“但我隻有一個請求，待天柱風波平息後，我再進塔。”
    “不行。”湛星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回絕了元思，那冷硬的態度與方才拒絕伺辰時如出一轍。
    這般不留餘地的回絕，終於在人群中激起層層疑慮。
    不知為何，平日裏待人溫和的北帝，今日竟變顯得尤為冷酷。
    不等眾人的議論聲擴散開來，湛星再次開口：“你心魔未除，為免受到魔念的影響，這種情況，還是待在塔中最為穩妥。”
    此言一出，元思眼神陡然沉鬱下來。與此同時，梅花瞬時變了臉色，指尖攥得發白。
    元思被種入心魔一事，九重天鮮少有人知曉。此時將此事公之於眾，無疑是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果然，原先還在躊躇著想為元思求情的青月等人，吃驚得愣在了原地，統統閉上了嘴巴。
    再無人敢為其說話。
    “湛星！你……”梅花驚怒之下，竟在眾人麵前脫口而出湛星的名諱。
    接連遭受衝擊的眾人，此刻早已被驚得近乎麻木，目光呆滯地盯著元思與湛星，根本無暇在意梅花的失態。
    夜色愈發深沉，一陣寒冽的夜風掠過，天柱在黯淡的夜光中更顯蒼涼。
    湛星沒有猶豫，抬腳徑直向前走去。與元思擦肩而過的瞬間，吐出三個字：“跟我走。”
    元思重重地呼出壓抑許久的氣息，目光在不遠處的梅花上停留片刻，最後轉身跟了上去。
    “元思！”梅花大步追了上來。
    下一刻，湛星抬手示意，數名白衣近侍霎時攔住了她的去路。
    梅花拂袖震退兩人，可更多的身影又重新圍攏過來。
    “梅花上仙，稍安勿躁。請您不要阻礙北帝執法。” 近侍齊聲勸阻。
    “這……”懵怔中的白澤，顯然沒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他看了看不可置信的梅花，又望望湛星決絕離去的背影。
    最終，“唉！”牙一咬，快步跟隨湛星離去。
    半晌，青月回過神來，喃喃自語：“五行宮與元思上神都被禁錮，諸仙需閉關淨化魔氣，那誰來修補天柱？”
    ——
    靜心塔。
    元思站在塔內，整個人浸在陰影裏，看不清一丈開外湛星的表情。
    他譏笑道：“看來你真的是動怒了。竟要親自追加禁製來關我。”
    “我不該生氣嗎？”湛星踏著月光逼近，蒼白的麵容在冷光中愈發清晰。“你如果早點阻止那場決鬥，說不定天柱還有挽回的可能。”
    “說得好像徹底沒救了似的……”元思下意識地回懟，可腦海中浮現出搖搖欲墜的天柱，後半句話便卡在喉間。
    他煩躁地猛踹向石壁。“轟”的一聲巨響，驚得剛落地的白澤猛地刹住了腳步，一步三停地挪了過來。
    元思惱火的聲音在塔中被放大了好幾倍。“這事兒皆因熒惑而起，你要是真的想追責，就把她給殺了！別衝我發邪火！若不是這事牽扯到天柱，我一點錯都不會認！”
    咆哮過後，他仍覺得憋屈，猛地踹開塔門，疾步衝了到湛星麵前站定。
    脖頸青筋暴起，元思咬牙道：“實話告訴你，我當時就是故意的。要是提早拿出證據，梅花豈不是隻能停手，平白挨那破鞭子一頓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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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攥緊拳頭，盯著湛星的眼睛。“那可不行，我非得讓梅花原樣還回去，打到那女人磕頭求饒！打到她徹底服軟！”
    空氣靜默下來，隻剩下元思粗重的喘氣聲在寂靜中回蕩。
    湛星握緊袖邊，唇色發白，良久才艱澀擠出字句：“很多時候，事情不都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你不該讓她如此鋒芒畢露。能力越大，責任越重……”
    “嗬。”元思驟然倒退半步，眼中盡是嘲諷。“我沒有聽錯吧。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讓她鋒芒畢露？”
    “湛星。”元思第一次對湛星直呼其名。他認真道：“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整日跟在你身後，任你精心打扮的柔弱菟絲花了。當你把她從你的庇護下推出去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嗎？”
    湛星的身形劇烈抖動了一下。
    元思咧了咧嘴角，“你不是有百裏言卿的記憶嗎？該清楚她一路曆經多少磨難。那些苦難讓她蛻變成長。如今的她足夠堅毅果敢，已經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
    “沒錯。能力越大，責任越重。但這份責任，從來不是誰想扛就能扛住的！你應該為她感到驕傲。而不是現在像這樣哭喪著一張臉。”
    湛星目光冷冷。“你難道不清楚‘責任’兩個字有多重嗎？你自己背負得有多累，心裏沒數嗎？我隻是希望她能過得輕鬆些。”
    元思其實有想過，為什麽從前梅花跟在湛星身邊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萬年的靈珠被湛星撒給她當彈珠玩。
    他一個大男人，每日變著花樣將梅花穿戴得像朵花似的，可唯獨就是不教給她任何功法。
    元思想來想去，隻想到一個可能，就是湛星此刻說的這個。
    他想梅花成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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