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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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骨今晚沒吃多少東西,酒倒是喝了不少,這會兒淋了雨,又一直保持著一個不太舒服的蹲姿,胃中不適,翻江倒海的難受。
    時骨頭有點暈,於是撐著旁邊的路杆,在地上蹲了一會,連一輛車在路邊緩緩停下也沒有察覺到。
    尖利的白色燈光劃破了連成片的雨幕,時骨回過頭,一雙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映入眼簾,他有些迷茫地抬起眼,黑色的傘沿下看不清那人的臉,時骨隻能聞到他一身好聞的氣味,獨特的沉香混合著清新的古龍水,夾雜著雨水的味道,讓時骨格外熟悉。
    這個味道,時骨知道,聞寒洲的辦公室裏常有,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除了聞寒洲以外,時骨再也沒有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時骨抬起頭,抹掉臉上冰涼的雨水,他打了個噴嚏,看著那張隱在黑色雨傘下,線條流暢,無比熟悉的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直到聞寒洲那雙泛著綠意的眸子與他四目相對,時骨那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才清醒一些,他看著與自己的頭頂垂直,沒有一絲向自己頭上傾斜的雨傘,緩緩開口:“你怎麽在這兒?”
    雨傘的角度終於有了變化,寬大的傘沿朝著時骨的方向傾斜,遮住了時骨,把淋了一晚上雨,渾身濕透的人庇護了起來。
    “我在哪裏應該不用和你報備。”
    聞寒洲開了口,聲音依舊那樣涼薄,涼到時骨忍不住抖了抖身體,和他腳邊那隻瘦弱的小貓一樣,看起來楚楚可憐。
    哪怕是冰冷如聞寒洲,也在此刻有了幾分觸動,於是雨傘的弧度再度向著時骨的方向傾斜了幾分,時骨蹲在原地,抬眼望著穿著整齊,一身行頭全部價值不菲的聞寒洲,喃喃道:“也是,的確和我沒什麽關係。”
    “……”
    這樣子的時骨聞寒洲第一次見,和平常那樣漂亮但喜歡使壞,誰也不知道他下一秒就會憋出什麽話來的時骨不同,因為淋了雨的緣故,他比平常乖了不少,濕漉漉的眼神就那樣從上而下的望著自己,一張臉漂亮而精致,並沒有因為雨水而影響到他半分,他就這樣蹲在聞寒洲的腳邊,就和此時此刻因為冷而蹲在時骨腳邊的小流浪貓一樣,沒什麽差別。
    隻可惜,聞寒洲不像時骨那樣心軟,不會看見他這幅可憐模樣,就蹲下身去,摸摸他的頭。
    但眼下是淩晨一點鍾,整座城市都被陰暗潮濕的雨霧所籠罩,好歹也是認識的人,既然遇見了,聞寒洲自然不可能把時骨一個人扔在路邊,於是他看著腳邊蹲著的人,再次開口:“這麽晚了,你蹲在這裏做什麽?”
    時骨偏過頭,費力地確認了一下river的方向,解開打結的舌頭,“今晚……有個人找我喝酒,我剛剛從river出來。”
    “你別這樣看我。”時骨揮了揮手,把自己濕漉漉的寶石藍色頭發別到耳後,“我沒喝醉,知道這裏……離river也不遠,你淩晨出現在這兒,就說明你也剛剛從酒吧出來。”
    “聞教授,想不到你也會酒駕。”
    時骨笑的很輕,聲音融在巴黎的風雨裏,卻在四散前叫聞寒洲聽的一清二楚。
    聞寒洲看他這幅模樣,知道時骨是喝醉了,也懶得和酒鬼計較,隻是站在原地,在把時骨扔在路邊任由他自生自滅和幫助他之間勉為其難地選擇了後者。
    “現在是淩晨一點二十五分。”聞寒洲站在原地,垂下眼睛,麵無表情地看著時骨,“你要是不想蹲在這裏淋一晚上的雨,就站起來和我走,要是醉到連路都走不了,你就在這裏自生自滅。”
    隻可惜時骨隻是有點醉,還沒喝到無法自理的地步,他的酒量並不差,這會一隻手撐著地麵,另一隻手摸著小流浪的毛發,聽到聞寒洲的話,他的腦子沒轉過來,慢吞吞地問了一句:“什麽?”
    聞寒洲坐在辦公室裏麵對病人時耐心總是很足,因為那是他的工作,在校園裏麵對學生時也總是顯現出溫和的一麵,可現在他脫去了一身白色大褂,也不是在課堂上傳授知識的聞教授,隻是他自己,於是他做回了自己,耐心明顯不足,聽到時骨還敢廢話,直接撐起雨傘,想要轉身離開。
    時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聞寒洲衣角的一擺被大風吹起,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了上去。
    力道不大,隻要聞寒洲向前踏步就能離開,可他並沒有這樣做,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再次在滿是水花,坑坑窪窪的街道上停住,聞寒洲回過頭,推了一下自己的無框眼鏡,不動聲色地遮住眼中閃過的一抹晦暗複雜的情緒。
    蹲在地上的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垂到肩膀的長發絲絲縷縷的繞在臉側,時骨的眼神迷離,整個人不慎清醒的模樣,如果由他在這裏蹲著不管,他大概真的會在這裏一整晚,這裏又有很多酒吧,每晚都有不同的醉漢經過,那時候會發生些什麽,聞寒洲也說不準。
    也許是被聞寒洲的眼神和態度冰到了,時骨忍不住縮了縮脖頸,本來昏沉的腦子也清醒了幾分,於是他雙手撐地,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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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還有直立行走的能力,聞寒洲撐著雨傘,把傘沿向他頭上偏了幾分,避免時骨再被雨水淋濕,時骨站在聞寒洲的身邊,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
    清醒過後他回過頭,無意識地對上了那隻小貓的眼睛。
    這隻小貓大概也就兩三個左右,眼裏的藍膜還沒退去,看到自己唯一的庇護有要離開的預兆,它像是感知到危險一樣,再次張開嘴,發出輕細微弱的貓叫聲。
    明明聲音很輕,又有雨聲做幹擾,但時骨還是清楚地聽見了小貓的聲音,於是他僵住了腳步,頭部保持著一個平持在很微妙的方向,似乎是在小貓和聞寒洲之間做抉擇。
    現在巴黎下著這麽大的雨,聞寒洲有雨傘有車也有家,甚至他還是個有自理能力的成年男人,但小貓什麽都沒有,它甚至還那麽小,如果真的把它自己扔在這兒,它能不能活過這個夏末初秋的雨夜都是兩碼事。
    時骨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同情心泛濫的人,雖然他的嘴中可以說出這個世界上最輕浮,也最無足輕重的語言,卻從來不輕易履行自己的承諾,變著法兒的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使壞,行為是自己難以想象的惡劣。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還是無法看到一個生命就這樣在自己麵前隕落,雖然他也沒有那麽喜歡小動物,但他同樣做不到看到他們因為天災而被迫失去生命。
    聞寒洲單手撐著雨傘,正在思考怎樣跨過這條泥濘的綠化帶而不弄髒自己的皮鞋之時,他的衣擺從後方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他偏過頭,透過鏡片,看到時骨一隻手抓著自己的衣擺,力道很輕,他的眼神比剛剛清亮了不少,似乎是醒酒了,眼眶微紅,眼下那顆紅色小痣的顏色也更加鮮豔,把他整個人都襯托的更加漂亮,濕潤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還多了幾分莫名的嫵媚。
    “聞教授。”
    時骨聲音極輕地開口,用他從來沒有過的正經語氣,好好地叫了一次聞寒洲。
    這樣難得正經的聲音和他此刻的神情不太相符,聞寒洲也愣了一下,但他立刻察覺到時骨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他一隻手牽著聞寒洲的衣擺,目光卻望向他剛剛蹲過的草叢邊。
    聞寒洲跟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終於發現了那隻可憐巴巴的小流浪貓,看到它夾著尾巴蹲在那裏,在看到時骨的視線一直看著它,不用說更多,聞寒洲立刻就明白了時骨的想法和用意。
    “不行。”聞寒洲板著臉,拒絕了時骨:“我有潔癖,不能忍受車上有任何動物的毛發。”
    時骨看了一眼雨幕中那輛嶄新無比,一看就名貴的黑色奔馳邁巴赫,再看看這輛車的主人,依然沒有鬆開他的衣角,眼中滿是懇求,似乎是希望他可以同意。
    聞寒洲自然不是會心軟的人,不僅不會心軟,他的耐心也要被時骨耗到極限了,雨傘的傾斜角度朝向自己這邊偏了不少。
    於是時骨的半邊肩膀又淋到了冰涼的雨滴,可他並不在意,隻是依然抓著聞寒洲的衣擺,手指的力氣卻越來越鬆泛。
    聞寒洲依舊不為所動,他打著傘站在原地,猶如雨夜中一棵挺拔高大的雪鬆,他叫了時骨的名字,一字一句:“時骨,如果你非要帶著這東西走,那麽你就自己回去,我不會再管你。”
    時骨看著聞寒洲的眼睛,他眼中的那點綠意在漆黑的雨夜中格外明顯,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被人放在黑色絲綢上的綠色寶石,又像是銀漸層綠色的眼睛,格外迷人。
    可是擁有這樣一雙好看眼睛的先生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鐵石心腸,他看著時骨慢慢地鬆開他的衣角,沒有任何反應,顏色偏深的單薄嘴唇微抿成一條弧線,英俊又不失優雅。
    時骨悄咪咪地在暗地裏嘀咕了一句人不可貌相,最終還是在聞寒洲和小流浪貓之間選擇了後者,他向後退了一步,主動走進雨幕中,與聞寒洲拉開一點距離,“那你走吧。”
    聞寒洲單手撐傘,另一隻手插在大衣口袋裏,他麵色如常,卻微微怔愣,似乎沒想到這會是時骨的選擇。
    但時骨偏偏就這樣選了,他在聞寒洲的注視下重新走回了雨幕裏,抱起那隻三花色的小流浪貓,再次回過身時,卻發現聞寒洲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一點他身上獨有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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