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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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家裏來,自然不是接回到自己那個已經被燒掉的家,而是接回到現在自己正住著的,聞寒洲的家裏。
聞寒洲懂了時骨的意思,絲毫不出乎時骨意料地拒絕了:“不行。”
就像是上次在聞寒洲的辦公室裏那樣,聞寒洲拒絕得很快,他那張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眉眼間透著一股濃濃的冷氣。
“聞教授。”時骨放軟了幾分語氣,叫了聞寒洲一聲,“你就答應下來吧,不然我和粥粥隻能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士和流浪貓咪了,你也不忍心看到我們無家可歸,在外麵風餐露宿吧?”
聞寒洲的手指依然扣在時骨的手腕上,他把時骨的手放下,垂著眼,那雙泛著綠意的眼眸透過鏡片看著時骨,顯得那樣無情,“時骨,這是我的原則,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麽?”這下時骨是真的不理解了,但他依然沒有打算放棄,“聞教授,我就想把小貓接過來而已,又沒讓你幫我養,它很乖的,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平時就讓它待在我的房間裏,不會出來礙到你的眼睛。”
“我有潔癖,而且不喜歡小動物。”聞寒洲又把曾經說過的話解釋了一遍,“如果你真的想養的話,那就從我家裏搬出去,不然就放到你別的朋友家裏寄養,至於想要把它帶回來,你想也別想。”
眼看他態度實在堅決,時骨那張漂亮的臉上浮現出一層失望的神色,手也立馬鬆開了聞寒洲的脖頸,他掙開聞寒洲束縛著自己的手腕,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不死心地看著聞寒洲,問了一句:“真的不行麽?”
“不行。”聞寒洲的態度依然強硬。
“……”
屋內安靜了半晌,直到片刻後時骨主動開口,他的聲音很輕,又輕又軟,就像是一片軟綿綿的羽毛,輕飄飄地落在聞寒洲的心上,讓他感到有幾分莫名的搔癢。
“知道了,我有點困了,先睡一覺,你出去吧。”
時骨就這樣語氣輕柔地說出了這番話,並沒有繼續對著聞寒洲死纏爛打,而這樣的時骨,反而讓聞寒洲有些不習慣,於是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時骨身上,盯著他看了半晌,但最終卻隻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時骨的臥室。
因為還有工作要處理的緣故,聞寒洲在離開了客房以後直接來到了書房,他翻出幾張病人的病曆單和珍妮弗為自己整理的病例報告,詳細地分析了一遍相關信息,卻突然在其中看到了屬於時骨的那份。
從第一次為時骨麵診的時候到後麵的幾次麵診,聞寒洲都對時骨的狀態做了詳細的記錄,也許是他與時骨的關係比和普通患者更為親密一些,時骨給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些,所以他連記錄的內容都比別人多了不少。
外麵天色昏暗,朦朧的小雨順著房簷滴落而下,聞寒洲打開桌邊的台燈,明亮的燈光映亮了他那雙綠色的眼睛,他坐著桌前,翻閱起時骨的麵診記錄來。
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時骨直到現在也沒有告知聞寒洲他的問題是什麽,因為每次麵診時他的態度都是那樣吊兒郎當,三言兩語便將聞寒洲的所有問題敷衍完畢,聞寒洲從他的話語裏幾乎提取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現在唯一能夠確認的,卻也隻有一點,卻還是在平日他和時骨接觸過程中沒有見時骨症狀明顯的強迫症。
直覺告訴他,時骨一定有比強迫症更加嚴重的症狀,可能與他父親的去世有關,但看到時骨提起父親去世時的反應,卻又不像是正常的ptsd患者會有的樣子。
大部分的ptsd患者在提到讓自己感到創傷的場景時都會選擇性的回避或是產生身心上的不適等各種反應,統稱為軀體化反應,但時骨的軀體化反應很輕,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沒有,起碼聞寒洲沒有看出來他有什麽身體上的不適反應,反而平靜到一種近乎麻木的狀態。
就好像,他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接受了父親的死亡,甚至也已經不再因為父親的死亡而產生絲毫的波瀾。
又或者,比起父親的死亡,有讓他更加難以接受,更加難以啟齒,隻想自己牢牢鎖死在心裏的事情。
那是自己和時骨接觸這麽久,時骨始終未曾告訴自己的。
想到這裏,聞寒洲又想起時骨身上玫瑰花味道的香氣,想起他那張漂亮的臉,看向自己時總是似笑非笑,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以及眼尾那顆漂亮的紅色小痣。
他突然覺得,或許剛剛那樣義正言辭地拒絕時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時骨看上去並不開心,而他好像真的很喜歡那隻名叫粥粥的小貓,聞寒洲不確定時骨會不會為了那隻小貓搬出自己家,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不想讓時骨這樣做,他的手上還有傷,如果時骨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他肯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整理完最後一份患者資料,窗外天色漸晚,卻依舊陰雨連綿,聞寒洲把桌麵簡單清理了一下,摘掉眼鏡,走出了書房。
客臥的門依舊緊閉著,聞寒洲經過客臥,本想去客廳休息一會,但想了想,還是在門前停住了腳步,輕輕擰動開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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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房間內昏暗一片,室外街上的燈光照進室內,來來往往的車燈在天花板上折射出一片金黃色的光影,伴隨著車輛的行駛改變著方向,最終落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寬大的雙人床上蜷縮著一個纖瘦的身型,聞寒洲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逐漸靠近了那個纖瘦的,縮成一團的人。
時骨身上蓋著一層被子,一雙纖細的腳露在外麵,藍黑相間的長發把他的臉遮了個大半,柔軟地貼在他的臉側,白皙的脖頸細膩而光滑,他的呼吸聲均勻平穩,身體隨著呼吸聲幅度極輕地上下起伏著,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著,放在臉側,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聞寒洲是心理醫生,知道這是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睡姿,而時骨在無意識的睡眠情況下做出這樣的睡姿,聞寒洲覺得,不管時骨願不願意承認,他都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無論是他現在的睡姿,還是今早聞寒洲看到他在房間裏留的那一盞小台燈,還是他手腕上被煙頭燙完,又用手表遮掩起來的疤痕,還有在麵診時的遮遮掩掩,都證明了時骨的心理狀態並不好。
聞寒洲看著他堪稱削瘦的臉龐,伸出手指,極輕地挑起時骨的一縷長發,看著時骨緊閉的眼和纖長的睫毛,以及眼尾的那一顆紅色小痣。
聞寒洲覺得,現在的時骨,就像是一隻用翅膀把自己包裹起來的蝴蝶,沒人能看得到他真正的,美麗的樣子,就連聞寒洲也無法真正觸及他的內心。
他曾經說,時骨和自己不是一類人,注定走的不是同一條道路,但現在的聞寒洲,僅僅隻是看到時骨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睡姿,也會為他停留下來。
時骨的睡眠質量不太好,感受到有人坐在自己的身旁,他不太舒服地嚶嚀了一聲,接著便睜開了眼。
入眼的是聞寒洲那張英俊的臉,時骨對上他泛著綠意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怔愣,接著立馬反應過來,他將自己的頭發別到耳後,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盡管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但聞寒洲還是捕捉到了時骨那睡眼惺忪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就好像,他在懼怕著睡醒以後會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充滿了防備,讓人無法靠近。
“聞教授,幹嘛啊?”
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裏有幾分沙啞,落在聞寒洲耳朵裏,卻意外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聞寒洲沒移開自己的手指,他的指尖向下,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時骨的嘴唇,“吵到你了麽?”
“沒有。”時骨緩了一會兒,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向窗外已經昏暗一片的天空,問道:“幾點了?”
“六點零三。”聞寒洲回答他:“你睡了四個小時。”
時骨點了點頭,對自己睡了幾個小時並不是很在意,相比之下,他明顯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於是在聞寒洲的注視下拿起了手機,果真在上麵看到了幾條未接來電,來電人則是珍妮弗。
盡管被屏幕上的光刺激的有些眼睛痛,但時骨還是強忍著這樣的不適迅速將手機打開,他當著聞寒洲的麵給珍妮弗回撥了電話過去。
對方接的很快,“時先生?你怎麽這麽久都沒回我的電話?我很擔心你。”
“抱歉珍妮弗,我睡著了,剛剛才醒。”時骨揉著眼睛,“你現在在哪裏?給我一個地址,我去把粥粥接回來。”
珍妮弗說了一個地址,時骨答應著記下來,隨後掛了電話,起身下床。
二人打電話時交流的語言是法語,聞寒洲自然是能聽懂的,他看到時骨站起身向外走的動作,沒出聲,隻是默默地望著時骨穿好拖鞋,慢慢地向著門口走去。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時骨的腦子還不是很清醒,他揉著眼睛,慢悠悠地走到臥室門口,心中重複著珍妮弗給的那個地址,希望自己能快點趕過去。
不過接回粥粥以後他能去哪裏呢?聞寒洲肯定不會讓他和粥粥一塊進自己的家門,金呈新又沒能找到房子,現在還在酒店住著,如果真的不行,他就隻能先寄住到其他同學家裏了,畢竟總不能真的帶著粥粥流浪在巴黎街頭風餐露宿。
“聞教授,我先走了。”出了臥室門前,時骨回過頭,同站在床前看著他的聞寒洲擺了擺手,“這一覺睡的還算不錯,感謝你這兩天收留我。”
雖然聞寒洲不讓他把貓咪帶回家,但好歹自己今天一整天還有個落腳的地方,昨晚受了傷以後聞寒洲還把他從醫院接回了自己家,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好好謝謝聞寒洲才對。
改天再請他去river喝一次酒吧,等他房子被燒的事情解決了以後,他手上的傷好一些了再說。
“時骨。”
就在時骨踏出臥室門的前一刻,身後傳來了聞寒洲的聲音,他叫住了時骨,時骨回過頭,在昏暗中對上聞寒洲那雙泛著綠意的眼睛,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怎麽了?”
聞寒洲依然筆挺地站在床邊,他的身影如同一棵挺拔的雪鬆,好看的眼睛在昏暗中格外明亮,他推了一下自己的無框眼鏡,望著站在門口一片光芒後的那個纖瘦身影,聲音極輕地發出了一聲如同妥協般的歎息。
“把地址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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