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名字

字數:4045   加入書籤

A+A-


    “我是哥哥。”
    在鋒利尖銳的匕首落下來前,時鬱的聲音響起,哪怕他才是一個十歲的孩童,卻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格外老練成熟,他看著站在時骨身旁,拿著刀對時骨虎視眈眈的綁匪,再次重複一遍:“我是哥哥。”
    時骨的哭嚎聲止住了,他瘋狂地抽泣著,在淚眼婆娑中看著自己對麵的時鬱,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漂亮的臉上此刻是無盡的淡漠,哪怕他的臉被綁匪擰的青一塊紫一塊,卻依然很平和,他抬眼看著綁匪,“有事朝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弟弟。”
    綁匪也沒想到一個十歲的小孩兒會有這樣的表現,更不會想到一個十歲的小孩兒就學會了遊走在死亡線邊緣,編織出這樣的謊言,再結合時骨鬼哭狼嚎的表現,他對時鬱的話信以為真,於是他把匕首對準了時鬱,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媽的,你年紀不大,還挺喜歡護犢子的,真他媽看不出來。”
    時鬱一個字也不說,他隻是淡淡地看著綁匪,用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冷靜與綁匪交談:“我爸的錢到賬以後,你先把我的弟弟放了,他天生心髒就不好,不能受到驚嚇,如果他死在這裏,那你一分錢都得不到,警察還會把你抓起來。”
    時鬱再次說了謊,其實時骨的心髒沒有不好,他很健康,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麽生過病,相反,自己才是那個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孩子,但是謊言已經脫口而出,他也沒有了回頭的餘地,隻能順著自己編織的謊言走下去,一條路走到黑。
    時骨渾身上下顫抖著,看著那鋒利的刀背貼在時鬱的臉上,他滿臉都是淚水,極度的恐懼充斥在自己的心裏,明明他才是哥哥,卻在這種時候軟弱無能,不能保護自己的弟弟,甚至要讓弟弟撒謊,主動保護自己。
    “小逼崽子,你他媽還敢和我談條件?”綁匪的刀尖方向變換,抵在時鬱臉上的刀狠狠地刺破他的臉頰,在時鬱臉上留下了一道極深,也極長的血口!
    時骨瞬間被嚇得怔愣在原地,他甚至連呼吸都不會了,眼神黏在時鬱身上,看著鮮豔的血珠從他的臉頰上滴落而下,時鬱痛苦地皺起眉,卻依然堅強,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哥哥,哪怕自己已經流下冷汗,卻依然堅挺,眼中帶著幾分莫名的安撫。
    明明他才是弟弟,卻在危險麵前毅然決然地站在自己哥哥身前,選擇為他抵擋一切的傷害和痛苦。
    綁匪罵罵咧咧的聲音塞滿了時骨的耳朵,他幾近崩潰,粗糙的繩子磨破了他細嫩的皮肉,時骨放聲大哭,整個人都在椅子上劇烈地掙紮起來,迸發出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力量。
    直到另外一個綁匪上前,把時骨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他疼的悶哼起來,抬起通紅的眼,卻看到時鬱也紅了眼眶,在時骨被踹倒的那個瞬間,他渾身上下都顫抖了一下,“時安!!!”
    “你們別打我弟弟!”時鬱稚嫩的聲音染上了幾分焦急,他顧不得自己刺痛的,流血的臉,“有什麽事都衝我來!不許傷害我的弟弟!”
    哪怕他才十歲,哪怕他的聲音無比稚嫩,可那小小的身體裏卻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時鬱的情緒極其激動,幾乎要掙脫開繩索的束縛,可是下一刻,一把鋒利的匕首徑直刺向時鬱的胸膛!
    在那一瞬間,倒在地上,淚眼婆娑的時骨愣住了,時鬱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甚至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那雙與時骨眼型相同的,卻總是冷靜淡漠的眼中迸發出最後一點生命的火光,落在時骨眼底,刺痛著他的心髒。
    黏膩的滴水聲滴答滴答地傳入時骨的耳朵,霎那間,昏暗潮濕的房間內變得寂靜無聲,似乎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變故的發生,隻有那個將匕首刺入時鬱胸膛的中年男人,他怒目圓睜,猛地抽回了插在那小小的身軀裏的匕首。
    “媽的,你他媽敢跟老子叫板?我本來想弄死你弟弟的,既然你他媽說有事衝你來,那你就替他去死吧!”
    回應他的是時鬱微弱的呼吸聲,他似乎連呼吸都成了困難,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口中湧出,時鬱眼眸中的光芒漸漸熄滅,就像是一顆星子,在夜幕中留下閃耀的,美麗的光芒,卻立刻隕落在無盡的黑暗中,煙消雲散。
    時鬱死了,死在那把匕首插進他胸膛裏的幾十秒後,而目睹他死亡全過程的,是在他編織的謊言裏的弟弟,真實生活中的哥哥,是那個在關鍵時刻畏縮退拒的時骨。
    後麵的事情他也記不得了,隻記得在自己極度的恐慌和絕望之下,他居然直接暈了過去,而在他閉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麵,是自己弟弟坐在椅子上的屍體,還有男人隨意踢在時鬱屍體上的腳。
    “等我醒了以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身旁有很多警察,醫生,還有我父母。他們一直在爭吵,我媽一直在哭,我爸的眼睛也腫的要命。”
    時骨的眼眶難以避免的濕潤,他抵在聞寒洲胸膛的手指微微顫抖,“見我醒了,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安慰我,也沒有哄我,而是質問我,我為什麽不第一時間承認自己是哥哥,為什麽死去的是時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燈光慘白的病房裏,時殊婷像瘋了一樣,不顧警察的阻攔,指著渾身虛弱,還在輸液的小時骨大罵一通,時骨被嚇得不輕,腦中一片混亂,再度哭出聲來,甚至在慌亂之中扯斷了紮進自己皮膚裏的針頭,帶出一連串的血珠。
    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崩潰地放聲大哭,弟弟在自己麵前死去的一幕如同一根利刺,深深地紮入時骨心底,再也無法拔出。
    “聞教授,我以前其實不叫時骨,在十歲之前,我的名字叫時安,那是我爸給我起的,希望我以後一直能平平安安。”
    “在時鬱走了以後,我爸去給我改了名字,叫做時骨。”
    他的弟弟死了,他們本來還算和諧的家庭受到了巨大的影響,原本就偏執的母親徹底收回了對他所有的愛,從此以後隻有無盡的,嚴厲的苛責,而本來愛著他的父親也因時鬱的死備受打擊,對於時骨,他常常會痛恨這個孩子,痛恨他那天為什麽不承認自己是哥哥,為什麽要讓本應該是弟弟的時鬱扛下所有。
    時骨,屍骨。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個變成一具屍骨的人是時骨,而不是更討他喜歡,更讓他偏心的小兒子時鬱。
    “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我能明白我父親為什麽要給我改名字,所以後來,我就變得聽話無比,在父母麵前把自己裝扮成時鬱的模樣,而我這麽做,無非是為了讓我爸更愛我一點,哪怕一點點也好。”
    他這麽做也的確奏效了,在那長達四五年的偽裝裏,時骨收斂起自己本真的脾氣,盡心盡力地扮演著自己的弟弟,直到父親對他的態度越來越溫和,讓他再次找回了小時候的感覺,確認了父親的愛又一次回到了自己身邊。
    “我跟你說過,我爸車禍去世,死在了我麵前吧?”時骨的聲音很輕,“其實那天,我爸本來是要帶著我去派出所把我原來的名字改回來的,但是在半路上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所以……”
    所以他沒有改回十歲前的那個名字,他從未平安。
    曾經他目睹自己的弟弟親眼死在他眼前,在那以後,他又目睹親生父親在自己麵前斷氣,偶爾時骨也會想,是不是真的因為自己是個災星,他的出現,會給身邊的所有人帶來不幸,所以才會讓自己的兩個親人相繼離開自己。
    或許自己父親給自己改的這個名字是對的,他就應該成為一具屍骨,被人埋入土壤,永遠不與這世間的一切相見。
    溫熱的,暖和的房間裏,聞寒洲隻感到一陣寒意自上而下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收緊抱住時骨的手臂,時骨的話語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器,插進聞寒洲的心髒,讓他幾近窒息。
    “時骨,那些事都過去了,不要再回憶起那些不堪的過往,當時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解決的,所以不要感到愧疚,也不要再因此傷心。”
    “別懲罰自己,求你。”
    喜歡不恰當關係請大家收藏:()不恰當關係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