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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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上午,時骨過的都渾渾噩噩,甚至連患者的病情分析都沒有以往整理的詳細,好幾處都出現了錯誤的病情標注。
交給聞寒洲的時候,對方先是把他寫的分析看了一遍,隨後微微皺起眉,問:“你昨晚沒休息好?”
“……沒有。”時骨回答他,聲音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失落:“我休息的挺好的。”
其實何止是昨晚,這三年裏他能睡好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如果換成其他人,他可能還會講出實話,說自己休息的確實不怎麽好,但在聞寒洲麵前,他什麽也不能說,隻能硬著頭皮撒謊,謊稱自己一切安好。
因為他不想在聞寒洲麵前賣慘,也不想以此搏得對方的同情和關注,他不能,也不敢這麽做。
“那你的狀態怎麽差成這樣。”聞寒洲的聲音不鹹不淡,“一份病情分析裏出現了好幾處錯誤記錄,甚至連病症都標注錯了,數據的分析和藥物的使用研究也寫得不對,可以說是漏洞百出,毫無邏輯。”
時骨清楚,他這是在數落自己,於是站起身,非常自覺地和他道歉:“對不起,聞教授,我會認真重寫一遍的。”
從前梅麗一天痛批他三遍,時骨剛開始還自尊心受挫,多少有點接受不了,到後麵挨罵挨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每次梅麗一罵他,他就得心應手地道歉,從上到下都寫著態度誠懇兩個字,所以現在麵對聞寒洲,他又把這套搬了出來。
道歉對時骨而言已是家常便飯,非常無所謂,他也不在乎,可當聞寒洲聽到他的道歉時,捏著那份分析的手指緊了緊,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麵色蒼白,過分削瘦的時骨,突然有些後悔,後悔剛剛自己說話的語氣是不是有點過重了。
畢竟時骨以前對自己可從不會這樣乖順地道歉,在聞寒洲的記憶裏,時骨的性格明明不是這樣的,可是現在,他卻早已變了一副模樣,經常出神,總是一副失落的,患得患失的模樣,比以前溫柔,比以前乖順聽話,卻更像是一個失去了自我,任由他人擺布的空心人。
他缺席了這三年時骨的成長過程,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能讓時骨從二十歲時嬌縱大膽的他變成現在謹小慎微的他,哪怕這不是日常生活,是在工作中,聞寒洲也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想。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了,時骨不想再麵對聞寒洲那張臉,於是回過頭去,精神疾病部門的主任站在門口,對聞寒洲笑的燦爛,聲音溫柔:“ucien,你答應我要和我去吃飯的,走吧。”
聞寒洲有一會兒沒說話,過了好半天,他才沉沉地應了一聲,他把那兩張a4紙放在桌上,“那你重寫吧,下周一之前交給我就好。”
時骨沒出聲,他隻是垂著腦袋,幅度極輕地點了點頭。
聞寒洲脫掉了自己的白大褂,穿好大衣,沒什麽表情地略過了站在他辦公桌前的時骨,可在他即將走出辦公室的前一刻,時骨突然鼓起勇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聞寒洲。”
黑色皮鞋頓在了原地,聞寒洲回過頭,望著他,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綠意,沉沉地回應他:“嗯。”
時骨覺得自己心髒跳動的速度很快,他向前一步,極度緊張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我……”
其實我給你帶了午餐,我不想讓你去和他吃飯。
對方很有耐心,看他猶豫良久,卻也沒有出門,隻是站在那裏,默默地等著他把話說出來,給時骨一種錯覺,好像無論他說什麽,無論他要聞寒洲做什麽,他都能無條件答應自己的要求。
三年前的聞寒洲就是這樣的,但他們已經分開三年了,時骨早就不是曾經那個恃寵而驕,隨便撒個嬌就能讓聞寒洲為他做任何事情的時骨了,強烈的悲傷感從心中升起,讓時骨差點當著聞寒洲的麵紅了眼睛。
他現在有什麽資格,用什麽樣的身份,能和聞寒洲說出這些呢。
他們早就不是當年的關係,也回不去從前了。
聞寒洲仍然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時骨說出接下來的話,任憑屋外的主任已經開始催促,卻依舊不動如山。
可他們這場無聲的博弈中,率先敗下陣來的是時骨,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髒的疼痛感和窒息感,強行撐出一抹笑意:“沒什麽,你去吃飯吧。”
將近半分鍾的沉默過後,等來了這樣的一句話,聞寒洲的眼眸沉了,可他沒有任何表現,隻是盯著時骨那張臉色難看到極點的臉,回答他:“好。”
語氣實在不算好,甚至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但這時候的時骨實在不敢過多揣測,他以為聞寒洲是在對他的多管閑事和那整理的稀巴爛的患者分析而憤怒,於是連忙低下頭,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聞寒洲走了,辦公室的門在時骨的視線內被帶上,辦公室裏隻剩下了時骨一個人,在聞寒洲離開的那刻,時骨整個人重心不穩,差點栽倒在地,幸好扶了一把手邊的牆,這才不至於臉著地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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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漸漸濕潤了,時骨覺得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扶著牆,慢慢地蹲了下去,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裏。
淚水染濕了他淺色的牛仔褲,暈開了一片深色的痕跡,他想到昨天中午在茶水間裏碰到艾德琳,對方與他八卦閑聊,說精神疾病部門的主任對聞寒洲有意思,兩個人經常會在一起聊天,有一次上班也是一起來的,問時骨知不知道這件事。
時骨當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可當他看到艾德琳神色興奮,說兩個人站在一起極為般配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難受,甚至差點當場失態,最終在艾德琳的話語中落荒而逃,甚至沒有勇氣聽完她的話。
明明站在聞寒洲身邊,和他般配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的。
他那麽愛聞寒洲,愛到從心底蔓延出無盡的愧疚與自責,他也常常會恨自己,恨自己那個時候就那樣走了,恨自己沒有能力在這三年裏聯係到聞寒洲。
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三年前的他什麽也做不了,麵對聞灼庭的逼迫,他隻能選擇離開,曾經的時骨是那樣無力,一如現在的他,看著有其他比自己更優秀,與他更般配的人來到聞寒洲的身邊,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聞寒洲與自己漸行漸遠。
而他,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就是這樣一個廢物,一個運氣不好,與身邊所有人都相克的不祥之人,每一位與他關係親密的人最後都會離他而去,唯有時骨一人,獨自留在原地徘徊。
曾經,他的弟弟時鬱因他而死,他的父親也在他眼前死去,現在,他最愛的人也不再要他,他又成了孤零零一個人,世界裏隻有自己,再也容納不進任何人的獨行者。
或許聞寒洲已經走出來了,從三年前那場變故裏走了出來,準備開啟新的生活,可他卻沒有,他就像一隻被困在迷宮中的鬥獸,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卻還是會回到原點,永遠都無法走出這片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
真窩囊啊。
時骨把頭埋在臂彎裏,自嘲地想。
不知過了多久,時骨的眼淚流幹了,他慢慢地站起身,腰腹處摩擦著毛衣布料,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讓他差點站不穩,時骨痛苦地皺著眉,緩慢地挪動著步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聞寒洲休息室的門。
盡管聞寒洲從不限製時骨的活動範圍,明確告訴他自己的休息室他想用就用,做什麽都可以,甚至還把保險櫃的密碼也告訴了他,但此刻的時骨什麽也不想做,休息室裏有一麵鏡子,他隻想看看,自己腰腹處的燙傷怎麽樣了。
於是他來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極為漂亮,卻過分蒼白的臉,以及剛剛哭過的,顏色豔麗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掀開了自己毛衣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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