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在燼的胃裏燃燒。
    他蜷縮在地窖角落，指甲深陷腹部試圖摳出那團金屬，皮膚卻被灼出焦黑的掌印。緋的銅鈴不是實體——當教會追兵的腳步聲逼近時，他才意識到這玩意是某種煉金產物，此刻正化作滾燙的液體在血管中奔流。
    “別動。”小鈴將腐爛的苔蘚敷在他額頭上，“姐姐說銅鈴能藏住你的味道。”
    腐苔的冰涼稍稍緩解了灼痛。燼透過地窖頂部的縫隙望去，三道黑袍身影正站在廢墟高處，手中提燈射出慘白光束。那是教會的“淨罪者”，他們的燈罩用噬光症患者的皮膚製成，活人的哀嚎被封存在油脂中，成為追蹤叛徒的獵犬。
    “東區沒有。”“繼續搜。”嘶啞的對話聲隨風飄來。提燈光束掃過地窖入口時，小鈴突然劇烈顫抖，她小腿上的紫黑斑塊開始滲出銀色黏液。
    “又疼了？”緋從陰影中閃出，匕首割破手腕，將血滴進陶碗，“喝了。”
    女孩貪婪地吞咽血水，黏液逐漸停止滲出。燼注意到緋的血泛著不正常的金紅色，而小鈴吞咽時，喉管竟隱約浮現出細小的鱗片狀紋路。
    “你給她喂了自己的血？”燼啞聲問。
    緋的獨眼在昏暗中閃爍：“比教會的要幹淨。”
    地窖外突然傳來慘叫。提燈的白光染上猩紅，淨罪者的黑袍被什麽東西撕成碎片。燼聽到骨骼被碾碎的脆響，接著是液體潑灑在雪地的滋滋聲——仿佛高溫熔化了冰雪。
    “蝕蟲醒了。”緋拎起燼的衣領拖向暗道，“不想變成飼料就閉嘴。”
    暗道彌漫著腐臭的硫磺味，石壁上布滿抓痕。小鈴舉著散發綠光的蘑菇走在前麵，菌絲照亮了某些半嵌在牆中的物體：人類的上半身，腰部以下與岩壁融為一體，皮膚已石化成青灰色。他們的嘴巴張到極限，舌尖卻開出細小的銀花。
    “礦工。”緋踢開一具擋路的石屍，“挖到不該挖的東西，就成了蝕神的盆景。”
    燼的胃部猛然抽搐。銅鈴的灼熱感突然暴漲，他跪倒在地，咳出的血沫中竟夾雜著金屬碎屑。幻覺在此刻侵襲——銀色浪潮淹沒甬道，浪尖上站著個戴鳥骨麵具的女人，她的長袍綴滿人眼製成的紐扣。
    “容器……”女人的手指穿透燼的胸膛，“你聞到了嗎？蝕的饑餓……”
    “醒！”緋的耳光將燼抽回現實。暗道的盡頭是座廢棄礦井，升降梯的纜繩早已斷裂，但緋徑直跳入深淵。燼被迫跟著躍下，卻發現自己落在某種彈性肉膜上——那是由無數銀色血管編織的網，正在地下空洞中脈動。
    空洞中央矗立著十米高的黑色方碑，碑麵刻滿潰爛的咒文。小鈴跪在碑前，將剩餘的光明草種子按進碑底裂縫。種子瞬間發芽，根係卻變成蛆蟲般的白須，鑽進石碑深處吮吸著什麽。
    “這是第七座黯焰塔的基座。”緋的匕首抵住燼的後心，“洛斯特家用三百個礦工的血澆灌它，現在該你贖罪了。”
    碑體突然震顫。被光明草侵蝕的裂縫中滲出黑色原油，空氣中彌漫著血肉燒焦的甜腥味。小鈴發出痛苦的嗚咽，她的小腿鱗片紋路開始發光，銀色黏液如沸水般噴湧。
    “姐姐……有東西在叫我……”
    緋瞳孔驟縮。她甩出鋼釺刺向裂縫，碑體卻轟然炸裂！黑色原油化作巨蟒纏住她的腰，碑文碎片在空中重組為猙獰的鬼臉：“叛徒的血裔……你竟敢回來……”
    燼本能地催動血焰。這次火焰沒有反噬，反而順著黑色原油燒向鬼臉。淒厲的尖嘯聲中，他抓住緋和小鈴躍向肉膜網——銅鈴的灼熱突然化作清涼，肉膜網主動包裹三人，將他們彈射到礦井頂端。
    坍塌的礦井外飄著細雪。緋的右眼窩裏銀色物質瘋狂蠕動，她掐住燼的脖子按在斷牆上：“誰教你的湮滅咒？”
    “我不知道……”燼咳出帶金的血，“那火焰自己……”
    “說謊！”緋的指甲刺入他頸動脈，“你燒掉了蝕神的刻印，隻有洛斯特嫡係……”
    咳嗽聲打斷對峙。小鈴蜷縮在雪地中，咳出的不再是黏液，而是幾片沾血的黑色花瓣。緋瞬間鬆開燼撲向妹妹，獨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慌：“什麽時候開始的？”
    “上個月……挖碑的時候……”女孩的瞳孔逐漸渙散，“姐姐，我聽到花開了……”
    緋撕開小鈴的衣襟。女孩心口處浮現出荊棘太陽紋——與燼鎖骨上的烙印一模一樣，隻是顏色如壞死般漆黑。
    “你們連孩子都不放過？！”緋的鋼釺抵住燼的眼球。
    “不是我！”燼突然怒吼，“洛斯特家的烙印是猩紅色！這黑色……是黯焰反噬的痕跡！”
    風聲驟停。三人同時望向礦井廢墟，那裏正滲出瀝青般的液體，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它的臉部是不斷流動的烙印符號，手中提著一盞由人皮製成的燈籠。
    “找到你了，洛斯特的餘孽。”人形發出父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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