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人形邁出第一步時，雪地蒸發出焦黑的腳印。它的軀幹由不斷翻湧的烙印符文組成，每道符文都在重複同一句話：“榮耀歸於洛斯特。”聲音卻與燼的父親分毫不差，仿佛他的一部分靈魂被撕碎後塞進了這攤瀝青般的腐質裏。
    “帶小鈴走！”緋甩出三枚鋼釺釘入人形胸口，卻像擊中沼澤般被吞沒。她反手將妹妹推向燼，獨眼因憤怒充血，“你敢讓她死，我就把你剁成——”
    人形的手掌突然伸長，液態手臂如巨蟒纏住緋的腰。瀝青表麵浮現出數百張痛苦的人臉，齊聲嘶吼：“叛徒的血裔必須淨化！”緋的皮膚接觸腐質的瞬間開始碳化，焦糊味混著詭異的甜香彌漫開來。
    燼的血焰本能地燃起。這次火焰不再是純黑，邊緣泛著碎金般的光粒——像極了光明草種子爆開的微芒。他揮拳砸向人形，金黑交織的火焰炸開一團刺目光球，腐質被燒出巨大的空洞。
    “有效！”他喘息著後退，掌心火焰卻突然失控膨脹。血焰中浮現出小舟的臉，那張碳化的麵孔張口尖叫，聲波震得燼耳鼻滲血。人形趁機重組身軀，腐質觸須卷住他的腳踝，將他倒吊至半空。
    “洛斯特的火焰……為何沾染汙穢？”人形的臉貼近燼的瞳孔，符文開始重組為父親的麵容。腐質觸須刺入他的太陽穴，記憶被粗暴翻攪——祭壇上的獻祭、小舟的慘叫、血焰覺醒時的暴走……
    “原來如此。”人形發出愉悅的嗡鳴，“你是個殘次品。”
    腐質突然沸騰。燼感覺有無數根鋼針在腦髓中攪動，人形正通過觸須抽取他的記憶與力量。血焰不受控地流向對方，腐質身軀上的金芒越來越亮，而燼的皮膚開始龜裂，像幹涸的陶器般剝落。
    “哥哥！”小鈴的尖叫刺破混沌。女孩不知何時爬到了礦井邊緣，雙手攥著兩株光明草——根須上還粘著新鮮的血肉，顯然是她從自己潰爛的小腿上硬拔下來的。她將草葉塞進嘴裏咀嚼，金色汁液順著嘴角滴落。
    腐質人形突然僵直。它體內的金芒開始暴走，光明草的氣息從內部撕裂符文。趁它掙紮的瞬間，緋掙脫束縛，匕首刺入自己左眼——那隻完好的琥珀色眼球。
    “以血還血！”她挖出眼球捏爆，血水濺在腐質人形身上，竟灼出蜂窩狀的孔洞。人形發出非人的哀嚎，身軀坍縮成一攤沸騰的黑泥，最終蒸發成一縷腥臭的煙霧。
    雪地上隻剩一顆嵌著荊棘太陽紋的黑色寶石。
    緋跪倒在地，空洞的左眼眶中銀液狂湧。小鈴撲過來用裙擺堵住傷口，卻被姐姐一把推開：“別碰！蝕毒會傳染……”
    燼踉蹌著爬向寶石。指尖觸碰的刹那，他聽到了父親的聲音：“第七塔的基座已汙染，清除所有目擊者。”
    “這是記憶結晶。”他攥緊寶石，“教會知道我們在這裏了。”
    緋的鋼釺抵住他喉結：“你身上還有多少追蹤印記？”
    “不如問你們還藏著多少秘密。”燼指向小鈴。女孩正蜷縮在岩石後發抖，潰爛的小腿處，被拔掉光明草的傷口中鑽出細小的銀色觸須——它們像蛞蝓般蠕動，卻散發出與腐質人形相似的氣息。
    緋的殺氣驟然暴漲。她掐住燼的脖子按在岩壁上：“你看到了不該看的。”
    “你也瞞著她，對嗎？”燼咳著冷笑，“光明草根本治不好噬光症，反而會加速腐蝕。你用自己的血延緩異變，但撐不了多久了。”
    鋼釺刺入鎖骨，劇痛讓燼幾乎昏厥。緋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帶著腐血與草藥的味道：“挖出你的眼睛，或者幫我摧毀剩下六座黯焰塔。”
    “姐姐……”小鈴虛弱的呼喚傳來，“冷……”
    緋的指尖一顫。燼感覺到她的殺意出現裂痕，趁機抓住鋼釺：“塔底有什麽？那些碑文是什麽？”
    “洛斯特家族用噬光症患者的血澆灌的墓碑。”緋鬆開手，銀液從她眼窩滴落，在雪地蝕出小坑，“每座塔下都埋著一塊古神殘軀，教會靠它們維持永夜。”
    燼腦中閃過礦井下的黑色方碑。碑文碎片在空中重組的畫麵，與腐質人形身上流淌的符文如出一轍。
    “黯焰是古神的枷鎖。”他喃喃道，“我們在用它的血囚禁它自己？”
    緋的獨眼眯起：“看來殘次品也沒那麽蠢。”
    雪原突然震動。遠處的地平線上，七道黑色煙柱衝天而起，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荊棘太陽圖騰——洛斯特家族的徽記。煙塵中有龐然大物在移動，那是教會豢養的“黯骸獸”，骨骼外露的巨獸身上嵌滿黯焰核心，每一步都讓凍土龜裂。
    “第七塔的守衛出動了。”緋將小鈴扛上肩，“給你三秒選擇。”
    燼望向掌心漸熄的血焰，其中仍有細碎的金芒流轉。他想起了祭壇上少女懷中的光明草種子，想起了小舟被焚毀前最後的眼神。
    “我幫你炸塔。”他碾碎黑色寶石，“但之後，你要告訴我小鈴的真正來曆。”
    緋的唇角勾起冷笑：“活到那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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