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燃燒。
    這是燼從空間裂縫跌出後的第一個感知。他的銀化左臂插在焦土中，液態金屬像樹根般向地底瘋長，貪婪吮吸著什麽。獨眼老者用匕首削斷蔓延的銀須，刀刃迸出的火星照亮了四周——他們正站在一座廢棄實驗室的廢墟裏，破碎的培養艙中漂浮著嬰兒大小的金屬骷髏。
    "蝕神育嬰所。"老者踢開一塊刻著荊棘太陽紋的銅牌，"教會在這裏造過三百個容器，全瘋了。"
    燼試圖抽回左臂，金屬與血肉的撕裂聲讓他幹嘔。銀化物表麵浮現出細密的神經脈絡，正將某種冰冷的意識注入骨髓。幻覺再次侵襲：米埃爾的骸骨站在培養艙前，機械手指撫摸著玻璃上的裂痕。
    "容器候選者，同步率提升至53。"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需要更多……洛斯特的……"
    "醒！"老者將水壺裏的酸酒潑在燼臉上。刺痛感暫時壓倒了幻聽，但銀化部位已蔓延至肩胛，皮膚下凸起蚯蚓狀的蠕動。
    廢墟外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透過殘窗望去，六足機械蜘蛛正在荒原上遊蕩，每根步足都串著風幹的屍體。它們胸口的黯焰核心忽明忽暗，像在接收某種信號。
    "教會的清道夫。"老者擦拭著燧發槍，"聞到活人味就跟來，比蝕毒還難纏。"
    燼突然按住老者的槍管。他的銀化左臂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射出細絲黏住遠處的機械蜘蛛。視野瞬間切換——他正通過蜘蛛的黯焰核心俯瞰荒原，七個黑色煙柱在地平線上組成倒懸的荊棘太陽。
    "七塔定位信號……"他呢喃著，銀化神經自動解析出坐標，"兄長在重鑄被毀的第七塔。"
    老者猛地扳過他的臉。獨眼中倒映著燼的銀化瞳孔："你他媽的在說什麽鬼話？"
    "我能看見……"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每座塔都在發射信號，像黑夜裏的狼煙……"
    槍托重重砸在後腦。燼栽倒在地，銀化神經絲線崩斷的瞬間，機械蜘蛛群同時轉向實驗室。老者拖著他跳進地下管道，酸液腐蝕的管壁滴落著彩色油汙。
    "你的腦子正在變成接收器。"老者在黑暗中劃亮磷火棒，"等銀化到心髒，你就是活體信號塔。"
    管道深處傳來黏膩的蠕動聲。磷火照亮的瞬間，兩人同時屏息——成堆的金屬胎盤堆積成山，臍帶般的電纜連接著中央的銀色肉瘤。肉瘤表麵浮現著人臉，正是自毀前的緋。
    "姐姐……"肉瘤發出小鈴的聲音，"蒲公英……"
    燼的左臂突然暴長。液態金屬刺入肉瘤，海量數據流灌入大腦：第七塔底層的秘密溫室，玻璃罩裏培育著發光植物，銀色花瓣上沾滿血跡……
    "光明草改良品種。"他讀出記憶文件，"代號"蒲公英"，能中和蝕毒……"
    管道突然塌陷。機械蜘蛛的步足刺穿管壁，黯焰核心因接近燼而劇烈閃爍。老者的子彈打爆最近的蜘蛛頭部，爆出的卻不是零件，而是半顆人類顱骨——裏麵嵌著鏽蝕的銅鈴。
    "容器回收程序啟動。"所有蜘蛛同時廣播，"候選者燼·洛斯特，請配合回歸。"
    銀化部位開始灼燒。燼意識到這是兄長植入的追蹤信號，但為時已晚。他的左臂自行分解成金屬浪潮，將老者掀飛至肉瘤堆。機械蜘蛛的步足刺入四肢，黯焰順著血管直衝心髒。
    "同步率突破臨界值。"廣播聲帶著兄長扭曲的笑意，"歡迎回家，弟弟。"
    劇痛中，燼看到了實驗室的真相——三百個金屬骷髏突然站起，他們的胸腔內都跳動著微型黯焰核心。當這些核心同時爆燃時，整個廢墟將化作逆位的荊棘太陽，為七塔重鑄提供坐標。
    "老者！"燼嘶吼著看向幸存者，"打碎肉瘤！"
    最後一顆煉金子彈穿透銀色肉瘤。緋的幻影在爆裂中綻放，機械蜘蛛群突然僵直。燼趁機扯斷步足，帶著滿身黯焰撲向骷髏群。血焰與銀漿交融爆炸的瞬間，他聽到了米埃爾的歎息。
    "容器終將回歸……"
    爆炸氣浪掀飛了整個實驗室地基。當燼從廢墟中爬出時，銀化已蔓延至左胸，心髒每跳動一次都有金屬絲刺入心室。荒原盡頭，七道黑煙組成完整的荊棘太陽，而第八道煙柱正在他們腳下升起。
    老者躺在血泊中，手裏攥著半片銀色花瓣："往北……有片發光沼澤……"
    "蒲公英的源頭？"
    "不……"獨眼徹底黯淡，"是更髒的東西……"
    燼掰開死者的手，花瓣背麵用血寫著模糊的坐標。銀化心髒突然抽搐，劇痛讓他跪倒在地。新的幻覺浮現：發光沼澤深處，米埃爾的完整骸骨浸泡在銀漿中，手中捧著一朵盛開的蒲公英。
    她的嘴唇開合："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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