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錦衣衛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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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地陷密碼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1章 天裂驚變
    萬曆三十八年,南京城的夏夜總裹著層化不開的濕熱。欽天監的青磚地縫裏滲著黴味,混著青銅鏽特有的腥氣,在月光下發酵成一種讓人窒息的沉悶。監正趙崇淵站在渾天儀前,官袍下擺已被露水浸得發沉。
    這座青銅鑄就的大家夥在月色裏泛著冷光,外層的赤道環上,二十八宿的刻度被工匠鏨得極深,此刻正隨著夜風吹動的銅鈴輕輕晃動。趙崇淵枯瘦的手指撫過"角宿"的位置,那裏的銅鏽比別處厚些,是他三十年來無數次摩挲留下的痕跡。
    "大人,露水重了。"身後傳來書吏王敬之的聲音,這後生捧著件夾襖,額角還帶著汗——剛從城西的觀星台跑回來。
    趙崇淵沒回頭,目光仍膠著在天樞星對應的刻度上。三天前起,這顆北鬥第一星的軌跡就偏了半分。起初他以為是眼花,畢竟年過花甲,看星象時眼前總飄著黑點。可今夜不同,天樞星的光尾竟拖出道淡紅色的芒,像被誰用朱砂筆在天幕上斜斜劃了道。
    "把弘治年間的星圖取來。"他的聲音有些發緊,喉結動了動才續道,"就那冊藍布封皮的。"
    王敬之應著轉身,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在寂靜裏格外清晰。庫房的木門軸"吱呀"一聲,隨後是翻找紙張的窸窣。趙崇淵仰頭望向夜空,雲層正從東南方漫過來,要把那道不祥的紅光遮住似的。
    他想起嘉靖二十三年的秋夜,那時他還是個剛入監的學徒,跟著師父在紫金山頂守了整月。某天拂曉,太白金星突然在辰時出現,師父當場嘔了血,說"熒惑犯主,國祚動搖"。不出三月,宮裏就傳出裕王暴斃的消息。
    "找到了!"王敬之抱著冊子跑回來,藍布封皮上的金線已磨得隻剩殘痕。趙崇淵接過時,指尖觸到紙頁邊緣的黴斑,像摸到了陳年的傷口。
    星圖攤在石桌上,泛黃的宣紙上,天樞星的軌跡是條流暢的弧線。趙崇淵取過朱砂筆,蘸了點清水在硯台裏研開,憑著記憶在旁邊畫出這幾日的星象。三條歪扭的紅線與原圖一碰,王敬之倒抽口冷氣——新畫的線像是把原本的弧線硬生生掰折了。
    "這"後生的聲音發顫,"是天裂之兆?"
    趙崇淵沒答話,目光落在渾天儀頂端的銅製北鬥七星模型上。那七顆銅珠串在銀絲上,此刻天樞星的位置竟微微下垂,銀絲上的焊點處,有細如發絲的裂紋在月光下閃了閃。
    他猛地抓住王敬之的手腕,指節因用力泛白"去敲景陽鍾,召集所有監生!"
    王敬之嚇了一跳"大人,景陽鍾是遇著日食月食才敲的"
    "快去!"趙崇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厲色,"再晚就來不及了!"
    後生踉蹌著跑開,鍾繩拉動的悶響很快從欽天監深處傳來,一下下撞在夜色裏。趙崇淵轉身麵對渾天儀,伸手扳動最內層的璿璣環。這環是整個儀器的核心,據說藏著前朝欽天監監正親手鏨的星軌密碼,除了曆任監正,沒人知道如何啟動。
    銅環轉動時發出"哢嗒"聲,像有把無形的鑰匙在開鎖。當"鬥柄"指向子午線的瞬間,渾天儀突然輕微地震動起來,外層的黃道環開始逆向旋轉,二十八宿的刻度與天幕上的星辰漸漸重合。
    就在這時,天樞星對應的銅珠突然迸出點火星,緊接著,一道極細的紅光從珠內滲出,順著銀絲流到"天璿"的位置。趙崇淵瞳孔驟縮——這是《開元占經》裏記載的"北鬥泣血",書上說,此象一出,必有易主之變。
    "趙大人好興致,深夜還要擺弄這破銅疙瘩。"
    陌生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趙崇淵渾身一僵。他認得這聲音的主人,那身錦緞蟒袍的主人,三天前剛從北京來,住進了秦淮河畔的織造府。
    他緩緩轉身,看見張誠站在月門處,手裏把玩著枚羊脂玉扳指。這位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身後,四個錦衣衛按著腰間的繡春刀,靴底的鐵掌在石板上壓出沉沉的聲響。
    "張公公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見教?"趙崇淵的手悄悄按在渾天儀的底座上,那裏藏著個暗格,放著他早就寫好的密信。
    張誠輕笑一聲,走到星圖前掃了眼,玉扳指在"天樞"二字上敲了敲"咱家聽說,這幾日天象有異?"他的指甲修剪得極齊,泛著青白的光,"皇上在京裏總做噩夢,夢見北鬥星掉下來砸穿了奉天殿的琉璃瓦。"
    趙崇淵喉頭滾動,突然聞到張誠身上的香氣——那是宮裏特供的龍涎香,混著淡淡的血腥味。他想起今早聽說,西廠的人昨夜抄了禮部侍郎的家,那位大人專攻星象之學,去年還送過他本《甘石星經》的抄本。
    "公公說笑了,"趙崇淵強作鎮定,"星象運行自有常道,偶有偏差也是常事。"
    "是嗎?"張誠俯身,湊近他耳邊,聲音輕得像蛛絲,"可咱家聽說,有人算出北鬥移位,應在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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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趙崇淵突然覺得胸口一涼。他低頭看去,柄短刀已從肋骨間穿出,刀尖上的血珠正滴落在渾天儀的赤道環上,迅速暈開成朵暗紅色的花。
    張誠抽回刀,用趙崇淵的官袍擦了擦血跡"趙大人,您這手星軌密碼,還是帶進棺材裏吧。"
    趙崇淵倒下去時,手指最後在渾天儀底座上按了下。暗格彈開的瞬間,他看見王敬之從庫房後窗探出頭,後生的臉在月光下白得像紙。
    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他聽見張誠在吩咐錦衣衛"把這破銅器拆了,片銅都別留下。記住,就說趙監正夜觀天象時,被天雷劈中了。"
    渾天儀頂端的銅鈴還在響,隨著工匠拆卸的動作,天樞星的銅珠滾落在地,在石板上彈了三下,最後停在一叢被血染紅的青苔裏。此時雲層終於遮住了那道紅光,南京城的夜空,徹底墜入了黑暗。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1章 天裂驚變(續)
    那聲巨響來得毫無征兆,像有座無形的巨山在地下崩裂。趙崇淵尚未從胸口的劇痛中回過神,便被一股蠻橫的力道掀翻在地。官袍前襟的血漬在石板上洇開,與渾天儀底座滲出的銅鏽水混在一處,成了詭異的青紅色。
    地動來得太急,張誠身後的錦衣衛們紛紛踉蹌,有個按刀的漢子沒站穩,靴底在星圖上碾出個黑印。張誠手裏的短刀"當啷"落地,玉扳指在慌亂中蹭到石桌邊緣,崩出道細紋——這是萬曆皇帝親賜的物件,他頓時忘了殺人的事,彎腰去撿的瞬間,腳下的青磚突然拱起半尺高。
    "怎麽回事?"張誠的聲音變了調。他久居深宮,哪裏見過這等景象欽天監的庭院正從中央裂開,青石板像被巨獸啃過的骨頭般層層翹起,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泥土。更駭人的是那道裂縫,起初隻有手指寬,轉瞬間就裂成胳膊粗,還在"哢哢嚓嚓"地往四周蔓延,所過之處,石凳被劈成兩半,院牆的磚縫裏滲出渾濁的泥水。
    趙崇淵趴在地上,喉嚨裏湧上腥甜的血氣。他看見那道地縫正朝著渾天儀爬去,青銅底座下的泥土在震顫中簌簌滑落,露出深埋地下的石基——那是洪武年間用太湖石砌的,據說底下鎮著塊刻滿星圖的石碑。
    "快抓住它!"張誠突然嘶吼起來。他瞥見渾天儀開始傾斜,外層的黃道環已脫開榫卯,在搖晃中"哐當"撞上旁邊的日晷。這寶貝是永樂年從西洋國貢來的,銅料裏摻了西域的秘銀,在月光下能照見人影,宮裏不知多少人盯著它。
    兩個錦衣衛撲過去想扶,剛抓住赤道環,腳下的土地突然塌陷。他們尖叫著墜入黑漆漆的裂口,隻餘下半截繡春刀卡在磚縫裏,刀柄還在微微顫動。
    地裂還在擴大,趙崇淵感覺自己的身體正隨著碎石往裂縫滑。他拚命伸長手臂,指尖終於勾住了渾天儀的底座——那裏有他剛才按開的暗格,裝密信的油紙包還在。
    密信裏寫的不是星象,是三十年前他親眼所見的事嘉靖皇帝為求長生,讓方士用童男童女的血祭北鬥,那些孩子的骸骨就埋在欽天監的地下。今夜天樞星泣血,根本不是什麽易主之兆,是地下的冤魂要出來了。
    "大人!"王敬之的聲音從月門方向傳來,這後生不知何時抱了根廊柱的木梁,正想往這邊衝。趙崇淵突然明白,自己剛才沒白死——這孩子是江南巡撫的遠房侄子,去年托關係進的欽天監,手裏握著巡撫的令牌,能直接通南京兵部。
    "別過來!"趙崇淵用盡最後力氣喊,"帶密信去見李巡撫,就說就說地脈已斷,速挖"
    話沒說完,地縫猛地張大,像頭巨獸張開了嘴。渾天儀底部的石基徹底崩裂,這座重達千斤的青銅儀器發出一陣哀鳴般的金屬扭曲聲,開始緩緩下沉。趙崇淵的手指還死死摳著底座的暗格,被它帶著往裂縫裏墜。
    他看見張誠正抱著根石柱發抖,蟒袍的下擺被裂縫裏湧出的黑水浸濕,那水腥臭難聞,泛著詭異的綠光——是埋在地下的冤魂腐爛後化成的毒水。有幾隻蒼白的手從水裏伸出來,指甲又尖又長,正抓住張誠的靴底往下拖。
    "救命"張誠的哭喊變成了嗚咽,他手腕上的玉扳指不知何時掉了,露出腕骨上青紫的勒痕——那是東廠太監特有的標記。趙崇淵突然想起,這人三年前還隻是個灑掃太監,怎麽突然就成了司禮監秉筆?
    渾天儀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青銅環與石基摩擦的火花照亮了裂縫深處。趙崇淵看見底下層層疊疊的白骨,小小的骷髏頭比拳頭還小,眼眶黑洞洞地對著他,像是在無聲地控訴。
    暗格被擠壓得變了形,油紙包從裏麵滑出來,飄向王敬之的方向。趙崇淵笑了,血沫從嘴角溢出來,染紅了花白的胡須。他想起師父臨終前說的話"觀星者看的不是天,是人心。"
    地裂裏的黑水越湧越高,已經漫到了趙崇淵的胸口。他感覺刺骨的寒意順著毛孔往裏鑽,卻不覺得疼了。渾天儀還在下沉,外層的銅環開始脫落,"天璿天璣"的銅珠滾出來,在黑暗中劃出短暫的光軌,像流星墜向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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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又一聲巨響,渾天儀的主體終於徹底墜入地裂,激起漫天的塵土。趙崇淵的身體也跟著滑下去,在徹底被黑暗吞噬前,他看見王敬之接住了那個油紙包,後生抱著木梁轉身就跑,靴底濺起的泥水打濕了青石板上未幹的血跡。
    也好,他想。這渾天儀沉下去,帶著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連同他這條老命一起。但密信出去了,總有一天,會有人知道真相。
    地裂漸漸停止了擴張,裂縫裏的黑水開始退去,隻留下散發著腥臭味的淤泥。張誠的慘叫聲早已消失,或許被拖去了更深的地下。夜空中,那道紅色的光尾也不見了,天樞星重新變得明亮,隻是軌跡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
    王敬之抱著油紙包狂奔在南京城的街巷裏,身後是欽天監方向傳來的熊熊火光——錦衣衛們大概是想毀屍滅跡。他不敢回頭,隻覺得懷裏的密信燙得像團火。
    跑到秦淮河畔時,他看見水麵上漂著個銅珠,月光下泛著冷光。是渾天儀上掉下來的天樞星模型,不知怎麽從地裂裏漂了出來。王敬之彎腰撿起,銅珠上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沒擦幹淨的血。
    遠處的更夫敲了三更,梆子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得很遠。王敬之握緊銅珠,往江南巡撫的府邸跑去。他不知道,自己手裏攥著的不僅是封信,還有個能掀翻整個大明朝的秘密——那銅珠裏,藏著當年方士們刻下的血祭圖譜,而渾天儀沉入的地裂深處,通往著皇宮地下的密道。
    夜色更濃了,南京城的輪廓在月色裏像頭沉默的巨獸。誰也沒注意,欽天監那道巨大的地裂邊緣,慢慢滲出些銀白色的光點,順著裂縫的紋路緩緩流動,最終在地麵組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隻是天樞星的位置,空著。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1章 天裂驚變(再續)
    震動停得比來時更突然,像是誰猛地掐斷了琴弦。趙崇淵趴在裂口邊緣的碎石堆上,胸口的傷口被剛才的顛簸扯開,血順著衣襟往石縫裏滲,在火把的光線下看,倒像是地裂裏爬出來的暗紅藤蔓。
    "大人!您怎麽樣?"王敬之撲過來扶他,後生的手背被碎石劃了道深口子,血珠滴在趙崇淵的官袍上,洇出小小的紅點。周圍的監生們舉著火把,三十來號人擠在裂縫邊緣,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長,在搖晃的岩壁上張牙舞爪。
    趙崇淵推開他的手,目光直勾勾地往裂縫裏探。這道裂口足有兩丈寬,深不見底,岩壁上還掛著未塌完的青磚,像巨獸嘴裏殘存的牙齒。最底下有團昏黃的光在閃,是渾天儀的銅身反射著火把的光,像隻沉在水底的獨眼。
    "取絞車來。"他啞著嗓子吩咐,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傷——短刀沒傷到要害,剛才是急火攻心才暈過去。張誠和那幾個錦衣衛怕是沒這運氣,裂縫邊緣的泥地裏,還陷著半隻繡著蟒紋的靴子。
    兩個老監生領命去庫房,腳步在還發顫的地麵上打晃。趙崇淵注意到,裂縫裏冒出的氣不是土腥味,帶著股甜膩的香,像極了三十年前那些被獻祭的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他打了個寒噤,突然想起師父留下的那本《禁星錄》,裏麵說"地脈通陰府,裂則怨靈出"。
    "大人,您看這個。"王敬之遞過來個東西,是枚銅珠,上麵刻著鬥形的紋路——是渾天儀上掉下來的天樞星模型。趙崇淵接過時,指尖被銅珠上的細孔紮了下,血珠滴進去,竟順著孔道滲了進去,沒留下半點痕跡。
    他心裏咯噔一下。這渾天儀是永樂年造的,當時監正怕工匠私藏玄機,在銅珠裏加了西域的"噬血金",尋常血水滴上去會凝結成塊,隻有用特定的手法淬火,才能讓銅珠吸住血。
    "絞車來了!"老監生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架在裂縫邊緣的木架咯吱作響,麻繩被十幾個後生使勁拽著,緩緩往下放。趙崇淵讓王敬之把火把係在繩頭,看著那團火光晃晃悠悠沉下去,照亮了裂縫兩側的岩壁。
    岩壁上竟有鑿痕。不是自然裂開的紋路,是人工鏨出來的,還刻著些奇怪的符號——像北鬥七星,又比星圖上的多了顆星。趙崇淵數了數,整整八顆,最後那顆的位置,正對著渾天儀沉沒的地方。
    "停!"他突然喊住眾人,"把火把再往下放三尺。"
    火光下移,照亮了渾天儀旁邊的東西——是具骸骨,小小的,看骨骼粗細像是個孩童。骸骨的胸腔裏插著根銅針,針尖朝上,直指天樞星的方向。
    趙崇淵的呼吸驟然急促。《禁星錄》裏記載的"血祭北鬥",要在地下埋七具童骨,按北鬥七星的位置排列,胸口插銅針引星氣。可這裏怎麽會有第八具?
    絞車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麻繩被什麽東西拽得筆直。拽繩的後生們驚呼著被往前拖,有個險些脫手掉進裂縫。趙崇淵撲過去抓住繩頭,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底下傳來,像有什麽東西在扯著繩子往下墜。
    "快鬆手!"他喊道,可已經晚了。麻繩"嘣"地斷了,火把的光在裂縫裏閃了兩下,徹底滅了。黑暗中傳來陣金屬摩擦的聲響,像是渾天儀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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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麽?"有個年輕監生指著裂縫底,聲音發顫。趙崇淵眯起眼,看見黑暗裏亮起個光點,越來越亮,最後竟透出道青綠色的光,從渾天儀的方向射上來,直衝天樞星的位置。
    夜空裏,那顆偏軌的天樞星突然亮了起來,光尾變得極長,像道銀線從天上垂下來,剛好和裂縫裏的青光接在一起。
    "天地相貫"趙崇淵喃喃自語,突然明白過來。這渾天儀不是觀測星象的,是把天上的星氣引到地下的法器!那些被獻祭的孩子,是用來養星氣的"容器"。
    裂縫裏的青光越來越盛,趙崇淵甚至能看清渾天儀的底座——那裏刻著的不是二十八宿,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有些字已經模糊,依稀能認出是嘉靖、隆慶年間的年號。
    "大人!"王敬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您看底座!"
    趙崇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渾天儀的底座在青光裏泛著冷光,上麵的暗格不知何時被打開了,裝密信的油紙包掉在旁邊。可奇怪的是,密信上的字正一個個消失,墨跡像被什麽東西吸走了,順著地麵的裂紋往深處滲。
    他突然想起密信裏寫的最後一句話"北鬥藏第八星,主天下興亡。"當年他偷聽到方士們說,那第八星是"帝星",藏在紫微垣的深處,隻有用童男童女的血養夠百年,才能被引出來。
    現在算來,剛好一百年。
    青光裏突然浮出個影子,像個盤膝而坐的孩童,正對著渾天儀的方向。趙崇淵嚇得後退半步,那影子的臉漸漸清晰——竟和他少年時的模樣有七分像!
    "師父"影子突然開口,聲音像無數孩童在耳邊低語,"該還了。"
    趙崇淵腿一軟,跪倒在裂縫邊緣。他終於明白,自己能活過花甲,能當上監正,不是因為運氣好,是因為他是當年那些孩子裏唯一活下來的。當年他被選去獻祭,是師父偷偷換了個死嬰才保住他的命。
    裂縫裏的青光猛地炸開,趙崇淵被氣浪掀翻在地。恍惚中,他看見渾天儀在青光裏慢慢上浮,外層的銅環自動轉動起來,發出的聲響像編鍾在鳴奏。底座上的人名開始發光,一個個飄起來,順著光柱往天上飛。
    "快!把它蓋起來!"趙崇淵嘶吼著,抓過旁邊的石板就往裂縫扔。他不能讓這東西出來,一旦第八星現世,天下就要大亂。
    王敬之和其他監生也反應過來,紛紛搬起石塊往裂縫裏填。可青光越來越強,石塊扔下去就被彈回來,有些甚至在半空就化成了粉末。
    趙崇淵看著那道連接天地的光柱,突然笑了。他解開官袍,露出胸口的傷口,然後縱身跳進了裂縫。
    下落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被青光托住了。渾天儀就在眼前,底座上的暗格還開著,裏麵放著的不是密信,是半塊刻著北鬥七星的玉佩——是當年那個替他死的孩子身上的。
    他伸出手,把玉佩放進渾天儀的天樞星位置。刹那間,青光熄滅了,渾天儀重新沉入黑暗,裂縫開始合攏,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趙崇淵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像要飄起來。他看見王敬之趴在裂縫邊緣哭,看見那些監生們在填最後幾塊石頭,還看見夜空中的天樞星,終於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也好,他想。這秘密就讓他帶著吧,連同那些孩子的冤屈,一起埋在地下。
    天快亮的時候,王敬之在裂縫合攏的地方,撿到了半塊玉佩。另一半,大概永遠留在了渾天儀的身邊。他把玉佩揣進懷裏,轉身對監生們說"大人為國捐軀,我們要守住欽天監。"
    遠處傳來更夫打五更的梆子聲,南京城的第一縷晨光,正從紫金山頂爬上來,照在還帶著露水的渾天儀殘骸上,泛著微光。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2章 驚世發現
    打撈渾天儀的第七天,南京城落了場秋雨。趙崇淵站在臨時搭起的木棚下,看著絞車的麻繩勒進青石板的紋路裏,像道永遠解不開的繩結。他胸口的傷還在滲血,王敬之給他裹的布條已經換了三回,每回都染成深褐色。
    "再鬆半寸繩。"他朝掌絞車的老監生揚了揚下巴。那木架是從工部借來的,橫梁上還留著修明故宮時的鑿痕,此刻正隨著渾天儀的重量咯吱作響。青銅巨獸的一角已經露出地麵,沾著的淤泥裏混著些發白的骨渣——是那些被獻祭的孩子的遺骸。
    王敬之捧著個銅盆蹲在旁邊,裏麵盛著草木灰和桐油。按老規矩,從地裏挖出的器物要用這兩樣東西擦三遍,據說能去"土煞"。可他的手抖得厲害,桐油灑在地上,暈開的油花像張哭喪的臉。
    "哐當——"渾天儀的底座終於磕在木架上,濺起的泥水打濕了趙崇淵的官靴。他踉蹌著上前,手指撫過底座的暗格——那裏是空的,玉佩和半塊骸骨都不見了,隻留下道指甲摳過的深痕。
    "燒熱水來。"他吩咐道,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七日前跳裂縫時,他分明摸到玉佩嵌進了天樞星的凹槽,可現在那凹槽裏隻有層黑垢,像被人用鏨子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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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後生抬著銅爐過來,滾燙的熱水澆在渾天儀上,騰起的白霧裏飄著那股甜膩的香氣。趙崇淵盯著水流過的地方,赤道環與底座連接的縫隙裏,竟露出點銀白色的光,不是銅鏽,也不是秘銀。
    "拿鑿子來。"他突然說。王敬之嚇了一跳"大人,這可是"
    "拿來!"趙崇淵的聲音陡然拔高,胸口的傷被扯得生疼。他看見那道銀光在水裏閃了閃,像條藏在銅皮下的蛇。
    鑿子鑿在青銅上的聲音刺耳極了。第一下隻留下個白印,第二下濺起些銅屑,第三下時,"當"的一聲脆響,赤道環竟被鑿開道縫。趙崇淵湊近一看,倒抽口冷氣——環的內側不是實心的,是空的,裏麵嵌著圈細如發絲的銀絲,正隨著水汽輕輕晃動。
    "這是"王敬之的聲音發飄,他認出那銀絲上裹著層琉璃,是西域進貢的"通光琉璃",尋常刀劍都劃不破。
    趙崇淵沒答話,取過支繡花針,小心翼翼地插進裂縫。針尖剛探進去,突然被股力道吸住,竟自己往深處鑽。他猛地鬆手,繡花針"嗖"地沒了影,再看時,竟懸浮在渾天儀內部的空腔裏,像被無形的線吊著。
    所有人都僵住了。秋雨打在棚頂的聲音,木架吱呀的聲音,遠處秦淮河傳來的搖櫓聲,突然都消失了。隻有那枚繡花針,在半空微微顫動,針尖始終指著天樞星的方向。
    "取司南來。"趙崇淵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王敬之飛跑去庫房,回來時懷裏抱著個巴掌大的羅盤,盤麵的指針已經鏽得轉不動了——七日前地裂時,所有鐵器都像瘋了似的打轉。
    趙崇淵把羅盤放在渾天儀旁邊,怪事發生了。那根鏽死的指針突然活過來,瘋狂地轉圈,最後竟倒著指向了渾天儀的空腔,針尖顫得像要折斷。
    "抗磁"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年輕時在欽天監的秘庫裏看過本殘卷,上麵說西域有種"懸空術",能讓鐵器浮在半空,隻是那書被蟲蛀得隻剩幾頁。
    "大人,您看這裏!"個老監生突然喊。他正用布擦拭黃道環,擦到"房宿"的位置時,布被什麽東西勾住了。趙崇淵走過去,借著燈籠的光看見,環內側竟刻著排極小的字,是梵文,混著幾個隸書的"軌"字。
    他突然明白過來,伸手扳動最內層的璿璣環。這回銅環轉動得異常順滑,沒有往常的"哢嗒"聲,像在水裏漂著。當"鬥柄"對準子午線時,渾天儀突然輕輕晃了晃,外層的赤道環竟自己抬了起來,懸在半空,離底座足有三寸!
    "天哪"王敬之手裏的銅盆"哐當"落地。所有人都看呆了——那環下麵沒有任何支撐,就那麽浮著,青銅邊緣的水珠順著環壁往下滴,卻怎麽也落不到底座上,在半空就被股無形的力推開了。
    趙崇淵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想起張誠說過,這渾天儀是西洋國貢的。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帶回來的不僅是香料瓷器,還有些"會自己動的銅器",當時的監正說那是"妖物",鎖在庫房三十年才敢拿出來。
    "取秤來。"他吩咐道。兩個後生抬來杆大秤,鉤子剛碰到懸空的赤道環,秤砣突然往上翹,像掛了塊冰似的輕。趙崇淵讓他們把秤砣挪到最末端,秤杆才勉強平了——那環竟比同體積的銅輕了一半!
    "是磁石"老監生突然開口,他年輕時在雲南當過礦監,"我在車裏衛見過吸鐵石礦,能讓鐵器跟著跑,隻是沒這麽厲害"
    趙崇淵沒聽他說話,目光落在環內側的銀線上。那些線不是實心的,是中空的細管,裏麵隱約有黑色的粉末在動。他用針尖挑出點,放在火上燒,粉末"劈啪"炸開,冒出的煙是詭異的青紫色,飄到鐵器上,竟讓鐵屑都立了起來。
    "抗磁係數"他突然想起殘卷上的記載,說"懸空之術,係數過負則反吸"。當年他不懂什麽意思,現在看著那枚懸浮的繡花針,突然懂了——這渾天儀裏藏著能讓磁石反過來排斥鐵器的東西。
    他讓王敬之取來算籌和算盤,在石板上列起算式。三十年前跟著西洋傳教士學的幾何圖派上了用場,他量出赤道環的重量、懸空的高度、排斥鐵器的距離,算珠打得"劈啪"響,汗順著鬢角往下滴,滴在算珠上暈開片水漬。
    當最後一個數字落定,趙崇淵的手停住了。算出來的數是"105x10??",和殘卷上模糊的記載分毫不差——這是能讓青銅自己懸空的"秘數"。
    "大人,這數"王敬之湊過來看,越看越糊塗,"負數還能這麽小?"
    趙崇淵沒答話,突然想起裂縫裏的第八具骸骨。那孩子的胸腔裏插著銅針,針尖朝上——是用來引導這股"反磁力"的!當年的方士們根本不是在祭北鬥,是在用童骨裏的"生氣"養這渾天儀,讓它能自己動起來。
    "快把環放下來!"他突然喊道,伸手去按赤道環。可手指剛碰到銅麵,就被股力道彈開,虎口火辣辣地疼。那環轉得越來越快,懸得也越來越高,銀線裏的黑粉開始冒煙,發出"滋滋"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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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天儀周圍的鐵器都開始不安分了。牆角的鐵鍁自己站了起來,王敬之腰間的鐵牌"鐺"地撞在木架上,連趙崇淵靴底的鐵掌都在發燙,像要燒起來。
    "拿狗血來!"老監生突然喊道,他記得小時候聽老人說,狗血能破妖術。兩個後生飛奔出去,不多時端著盆狗血回來,腥氣衝天。
    趙崇淵接過盆,猛地潑向懸空的赤道環。狗血在半空被彈成了霧,濺在眾人臉上,卻連半點都沒沾到銅環上。那環反而轉得更快了,發出的嗡鳴聲裏,竟隱約夾雜著孩童的笑聲。
    "不好"趙崇淵的心沉了下去。他看見環內側的銀線開始發紅,像燒紅的鐵絲。殘卷上說,這種"反磁力"要是太盛,會"引天雷劈地脈",當年雲南的吸鐵石礦就炸過回,死了上百人。
    他突然想起底座的暗格。雖然玉佩不見了,但那裏的凹槽形狀,剛好能卡住枚銅錢。他摸出腰間的萬曆通寶,塞進凹槽裏——銅錢是黃銅鑄的,裏麵摻了鉛,或許能壓住磁力。
    銅錢剛嵌進去,渾天儀突然發出聲刺耳的尖嘯,懸空的赤道環"哐當"落回底座,激起的氣浪掀翻了燈籠。黑暗中,所有人都聽見"哢嚓"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
    等重新點上燈,趙崇淵發現赤道環內側的銀線斷了好幾根,黑色粉末撒了出來,在地上聚成個北鬥的形狀。更奇怪的是,那枚萬曆通寶竟嵌進了底座,拿都拿不出來,邊緣還泛著青黑色的鏽。
    "大人,您看這個。"王敬之撿起塊碎銀線,遞過來時手指在抖,"這上麵有字。"
    趙崇淵接過用燈照,銀線斷口處竟刻著極小的字,是阿拉伯文,混著兩個漢字"星軌"。
    他突然明白,這渾天儀根本不是觀測星象的儀器,是條藏在銅皮下的軌道。那些銀線裏的黑粉是特製的磁石,能讓整個儀器按星軌的軌跡自己轉動,而那105x10??的抗磁係數,就是讓它懸空運行的關鍵。
    西洋人造這東西,不是為了敬天,是為了模仿天。
    秋雨還在下,打在渾天儀上發出"嗒嗒"聲。趙崇淵看著嵌在底座上的銅錢,突然想起七日前沉入裂縫時,摸到的不是玉佩,是塊冰涼的金屬,上麵刻著排細密的齒輪。
    原來那第八星,不是天上的星,是藏在渾天儀裏的機關。
    "把它鎖進秘庫。"他突然說,聲音疲憊得像要散架,"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碰。"
    王敬之想說什麽,卻被他眼神裏的決絕堵了回去。趙崇淵知道,這秘密一旦傳出去,不僅是欽天監,整個大明朝都會掀起血雨腥風——有人會想利用這磁懸浮的軌道造"會自己動的兵器",有人會說這是"天意要變",更別提那些惦記著渾天儀裏秘密的東廠太監。
    鎖庫門時,趙崇淵回頭看了眼那座青銅巨獸。雨水順著它的輪廓往下流,像在流淚。他突然想起師父說的話"天上的星軌,地上的人心,都是看得見卻摸不透的東西。"
    秘庫的門"吱呀"關上,落鎖的聲音在雨夜裏格外清晰。王敬之捧著那枚刻著"天樞"的銅珠,看著趙崇淵胸口滲血的官袍,突然覺得這雨,怕是要下很久了。
    而他們都不知道,在渾天儀底座的暗格裏,那枚嵌進去的萬曆通寶,正慢慢變熱,邊緣的銅鏽順著裂縫往裏滲,像滴在傷口上的血。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2章 驚世發現(續)
    秘庫的木門剛落鎖,趙崇淵就拽著王敬之往觀星台跑。雨絲打在臉上生疼,他卻覺得胸口的傷都在發燙——磁懸浮軌道的事還沒消化,星圖坐標又像道驚雷在腦子裏炸開。
    觀星台的銅製象限儀上還沾著雨水,趙崇淵推開攔著的木欄,直接踩在冰涼的刻度盤上。王敬之捧著盞馬燈跟在後麵,燈光在濕漉漉的銅麵上晃出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銀子。
    “把永樂年的《回回曆法》取來。”趙崇淵的聲音帶著喘息,手指已經按在了“紫微垣”的刻度上。那本曆法是當年波斯傳教士譯的,裏麵記著些中原星圖裏沒有的“客星”——就是現在說的超新星。
    王敬之剛轉身,就被他喊住“拿支狼毫,還有朱砂!”
    馬燈被掛在台柱上,光線下,趙崇淵正把渾天儀上拓下來的星圖鋪在象限儀上。那些坐標點用朱砂標著,歪歪扭扭的,像誰用指甲在銅麵上摳出來的。最奇怪的是北鬥七星的位置,每顆星旁邊都多了個小三角,指向西北方的虛空。
    “萬曆二十年的秋天,您還記得嗎?”王敬之研著朱砂,突然開口。那年他剛進欽天監,夜裏總被趙崇淵喊起來看星,“有顆客星亮得嚇人,連白天都能瞧見。”
    趙崇淵的手頓了下。萬曆二十年,也就是1594年,那年的重陽節後,西北天空突然冒出顆新星,亮了整整三個月,最後化成團淡紅色的雲,像朵燒紅的棉絮。當時他以為是“兵戈之兆”,還上了道奏折,結果被禮部批“妖言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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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測繩來。”他突然說。兩人用麻繩量著星圖上的三角指向,再對照象限儀的刻度換算,最後得出的方位,竟和記憶裏那顆超新星出現的位置分毫不差。
    “不可能……”王敬之手裏的狼毫掉在地上。渾天儀是永樂年造的,比1594年早了近二百年,怎麽會刻著未來才出現的星象?
    趙崇淵沒說話,手指撫過星圖上最暗的那個三角。那位置的朱砂比別處深,像是被人反複描摹過,邊緣還洇著點暗紅——和那日從銅珠裏滲進去的血痕顏色一樣。
    他突然想起裂縫裏的第八具骸骨。那孩子的胸腔裏,銅針的角度剛好對著西北方。當時隻當是巧合,現在想來,那針怕是在模仿星圖上的三角。
    “去取《開元占經》。”趙崇淵的聲音發緊。那本書裏記著武德四年的客星記錄,說“客星出西北,狀如赤蓮,三月乃滅,其後突厥破長安”。他總覺得,這些突然出現的星,和地上的禍事脫不了幹係。
    王敬之跑下去時,趙崇淵盯著象限儀上的刻度出神。渾天儀的星圖坐標裏,藏著個極精密的算法——用北鬥星的黃經差,減去赤道歲差,剛好得出客星出現的精確時刻。這算法連《回回曆法》裏都沒記載,更別說永樂年的工匠能懂。
    除非……造渾天儀的人,早就知道那顆超新星會出現。
    這個念頭讓他打了個寒噤。雨還在下,觀星台的風卷著水汽撲過來,馬燈的光忽明忽暗,照得那些刻度像一張張模糊的臉。
    “找到了!”王敬之抱著書跑上來,書頁被雨水打濕了邊角。趙崇淵翻到“客星篇”,手指點在“貞觀十七年”那條記錄上——那年也出現過客星,位置竟和1594年的那顆隻差了半度。
    “你看這個。”他指著書上的星圖,“這兩顆客星的軌跡,像不像條線?”
    王敬之湊近了看,果然,把貞觀十七年和萬曆二十年的客星位置連起來,剛好是條直線,終點正對著渾天儀上那個最深的三角。
    “還有更怪的。”趙崇淵又翻到一頁,上麵記著“上元三年,客星出,狀如白虹,貫北鬥”。他讓王敬之把這個位置也標上去,三條線交匯的地方,竟在天樞星旁邊——就是那顆七日前偏軌的北鬥第一星。
    “這是……”王敬之的聲音發顫,“三顆客星連成的線,都指著天樞星?”
    趙崇淵沒回答,突然想起磁懸浮軌道的抗磁係數。105x10??,這個數他總覺得在哪見過。此刻看著三條線交匯的角度,突然想起來了——是《周髀算經》裏算“勾股弦”的餘數,剛好能算出天樞星到地軸的距離。
    原來那軌道不是隨便建的,是按星與地的距離算的。
    風突然大起來,馬燈被吹得傾斜,油灑在刻度盤上,順著“天樞”的位置往下流。趙崇淵看見油痕在銅麵上漫開,竟和渾天儀底座暗格裏的紋路一模一樣——是個從未見過的星圖,比二十八宿多了三顆星,都標著三角。
    “大人,您看天上!”王敬之突然指向夜空。雨不知何時停了,雲層裂開道縫,露出西北方的天區。那裏的星比往常密,像有人撒了把碎金,最亮的那顆旁邊,竟真的有團淡淡的紅霧,形狀像朵半開的蓮花。
    是1594年超新星的遺跡。按常理,這種遺跡肉眼根本看不見,今夜卻亮得反常。
    趙崇淵突然明白了。渾天儀的磁懸浮軌道不是為了懸空,是為了放大某種“力”——就像用銅鏡聚光,把遙遠星體的力量引到地上。那些被獻祭的孩子,怕是成了傳導力量的“媒介”。
    他想起三十年前聞到的奶香味,想起裂縫裏甜膩的氣息,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湧。那些孩子的血,怕是被用來調和星體的力量,讓這股力量能被人控製。
    “把那枚銅珠拿來。”趙崇淵的聲音有些發飄。王敬之趕緊從懷裏掏出天樞星銅珠,遞過去時,指尖觸到珠身滾燙——明明一直揣在懷裏,卻像被火烤過。
    趙崇淵把銅珠放在象限儀的紅霧方位,怪事發生了。珠身上的鬥形紋路突然亮起,透出紅光,和夜空裏的遺跡慢慢重合。馬燈的火苗開始往銅珠方向偏,連台柱上的鐵釘都在輕輕顫動,像被什麽東西吸引著。
    “這是……宇宙的力量?”王敬之喃喃自語。他在書裏見過這個詞,是西洋傳教士說的,說天上的星會發出“無形之力”,能讓海水漲落,讓山石移位。
    趙崇淵沒說話,隻是盯著銅珠。珠身上的細孔裏,滲出點暗紅色的東西,順著紋路流成條細線,剛好和星圖上的直線重合。他突然想起《禁星錄》裏的話“人血引星力,如線牽木偶。”
    原來張誠要找的不是星軌密碼,是控製這股力量的法子。嘉靖皇帝用血祭北鬥,根本不是求長生,是想借超新星的力量鞏固皇權。
    銅珠突然劇烈發燙,趙崇淵手一抖,珠子彈落在地,在刻度盤上滾了幾圈,停在“紫微垣”的位置。那裏刻著個極小的“帝”字,是當年監工的太監硬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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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嚓”一聲,銅珠裂開了。裏麵沒有噬血金,隻有卷極薄的羊皮紙,展開來,上麵畫著個奇怪的儀器,像架縮小的渾天儀,隻是中心多了根針,指著西北方,旁邊用梵文寫著“毀之則星墜”。
    趙崇淵的心髒像被攥住了。這是說,一旦毀掉渾天儀,1594年的超新星遺跡就會“墜”下來?
    他突然想起地裂那晚,天樞星的紅芒。不是什麽冤魂,是星體力量被引動的征兆。如果這股力量真的失控,南京城怕是會像貞觀年間的長安一樣,被從天而降的“星墜”毀掉。
    “快,去秘庫!”趙崇淵拽著王敬之就往台下跑。他得把渾天儀藏得更嚴實,最好讓它永遠不見天日。
    秘庫的門剛打開條縫,就聽見裏麵傳來“哢嗒”聲。趙崇淵舉著馬燈進去,看見渾天儀自己轉了起來,外層的赤道環懸在半空,底座上的萬曆通寶嵌得更深,邊緣泛著青紫色的光。
    最嚇人的是星圖。那些坐標點的朱砂全亮了,連成條條紅線,在銅環上流動,像一條條血河,最終匯入西北方的刻度,那裏的銅麵已經燒得發紅,燙得能點燃紙片。
    “它在呼應天上的遺跡。”趙崇淵的聲音發顫。渾天儀就像個接收器,正把宇宙的力量引到這裏,而他們,就站在這股力量的正中心。
    王敬之突然指著渾天儀的空腔。那裏的磁懸浮軌道上,不知何時多了些光點,像一顆顆小星星,正順著軌道緩緩移動,軌跡和夜空裏的星圖分毫不差。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後生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看見那些光點越來越亮,軌道的銅麵開始發燙,連秘庫的鐵門都在震動,上麵的鐵鎖“嗡嗡”作響,像要被吸走。
    趙崇淵看著那卷羊皮紙,突然明白了。畫裏的儀器中心有根針,渾天儀的璿璣環中心,剛好有個對應的小孔。他把那枚嵌在底座的萬曆通寶摳出來——不知何時,銅錢上竟長出了層青黑色的鏽,像極了超新星遺跡的顏色。
    他顫抖著把銅錢塞進小孔,剛放進去,渾天儀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所有的紅光瞬間熄滅,懸著的赤道環“哐當”落回原位,光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秘庫重歸寂靜,隻有銅錢嵌在孔裏的地方,還在微微發燙。
    趙崇淵癱坐在地上,看著那座青銅巨獸,突然覺得無比疲憊。他好像明白了這渾天儀的來曆——不是西洋國貢的,是有人預見了未來的星象,特意造了這儀器來製衡宇宙的力量。那些被獻祭的孩子,那些磁懸浮軌道,都是為了穩住這股力量。
    王敬之扶他起來時,發現他鬢角的白發又多了些。馬燈的光照在渾天儀上,青銅表麵的水珠慢慢滑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把秘庫的門鎖死。”趙崇淵的聲音帶著沙啞,“從今天起,這裏除了你我,不準任何人靠近。”
    走出秘庫時,天邊已經泛白。趙崇淵回頭望了眼厚重的木門,突然覺得那門像道界限,隔開了人間和宇宙的秘密。他不知道這秘密能守多久,但隻要他還活著,就不能讓任何人再碰那架渾天儀。
    王敬之跟在後麵,手裏攥著那半塊裂開的銅珠。晨光裏,珠身上的紅光漸漸褪去,隻留下道淺淺的紋路,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們都沒注意,秘庫牆角的陰影裏,有隻老鼠正啃著撒出來的黑色磁石粉末。啃著啃著,老鼠突然騰空而起,像被無形的線吊著,撞在石壁上,化作一灘模糊的血肉——那灘血肉的形狀,竟和夜空裏的超新星遺跡一模一樣。
    渾天儀秘史萬曆星軌密碼
    第3章 秘密探尋
    欽天監的秘庫後窗總透著股黴味。趙崇淵蹲在窗下的矮榻上,手裏的《乾象通鑒》已翻得卷了邊,燭火在字裏行間投下晃動的影子,像極了渾天儀上跳動的光點。
    窗外的月光剛夠照亮書架最上層的典籍。那裏藏著些"禁書"——是嘉靖年間被列為"惑眾"的星圖,封麵都貼著黃紙封條,上麵蓋著欽天監的朱印。趙崇淵扯開封條時,紙頁間掉出隻幹癟的蟲屍,是專啃墨跡的"書蠹",肚子裏還藏著半片朱砂字。
    "1594年"他喃喃著,指尖劃過"萬曆二十年"的條目。燭火突然劈啪響了聲,照亮了頁腳的小字"九月望,客星出婁宿,色赤,芒角四出,曆三月乃隱。欽天監奏"妖星犯主,當避正殿"。"
    這記載和官史裏的不一樣。正史隻說那年有客星出現,沒提"妖星犯主"的奏報。趙崇淵想起那年萬曆皇帝確實在文華殿住了三個月,說是"避疫",現在想來,怕是信了星象的警示。
    他把書倒扣在膝頭,起身去翻最底層的木箱。那裏裝著萬曆初年的觀測記錄,是用桑皮紙寫的,紙頁脆得像薄冰。翻到九月十六那天,墨跡突然變得潦草,記錄人是當時的監副李淳風——"夜觀客星,見其光中有黑影,狀如人形,隨星而動。"
    趙崇淵的呼吸頓了頓。李淳風是他的師兄,後來因"妄議星象"被罷官,去年死在雲南的流放地。當年師兄總說,天上的星不是死物,是"有靈的",還說看見過客星裏的影子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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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靈"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突然想起渾天儀裏的磁懸浮軌道。那些銀線裏的黑粉,會不會是從客星上掉下來的?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強的磁力。
    燭火又暗了暗,他抬頭看見窗紙上有個黑影,像隻停在那裏的夜梟。趙崇淵握緊了手裏的銅尺——這幾日總覺得有人跟著,觀星台的瓦片上總留著帶泥的腳印,秘庫的鎖也像是被人撬過。
    "誰?"他低喝一聲,抄起銅尺就往窗邊走。黑影"撲棱"一聲飛走了,留下根帶血的羽毛,落在窗台上。是隻信鴿,腿上還綁著個極小的紙卷。
    趙崇淵展開紙卷,上麵隻有三個字"東廠至"。墨跡是朱砂混著鬆煙,是欽天監內部的暗號——有人在提醒他,張誠的人要來了。
    他突然想起王敬之。這後生這幾日總說"肚子疼",早出晚歸的,剛才還看見他往西華門的方向去。趙崇淵心裏一沉,把紙卷塞進嘴裏嚼爛——不管是誰報的信,東廠的人既然要來,秘庫裏的東西就得轉移。
    他搬開靠牆的書架,露出後麵的暗門。門後是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地道,通往紫金山的方向——是洪武年間為防兵亂挖的,隻有曆任監正知道。
    "得把星圖拓下來。"趙崇淵轉身去取宣紙,手指剛碰到渾天儀的赤道環,突然發現環內側的刻度變了。昨夜還是"婁宿"的位置,此刻竟多出個小小的"鬥"字,像是新刻上去的,邊緣還泛著銅屑。
    他心裏咯噔一下。這渾天儀會自己變?還是有人夜裏來過?
    正琢磨著,外麵傳來腳步聲,是王敬之的聲音,帶著慌張"大人!不好了,東廠的人"
    趙崇淵趕緊把暗門掩上,轉身時,看見王敬之闖了進來,懷裏還抱著個布包,額角的汗把發髻都打濕了。"他們他們說要查七日前的地裂案,已經進了欽天監的門!"
    趙崇淵盯著他懷裏的布包,輪廓方方正正的,像本書。"你懷裏是什麽?"
    王敬之眼神閃爍了下,把布包往身後藏"沒沒什麽,是剛從庫房找的星圖。"
    燭火的光落在他手背上,那裏有塊新的燙傷,形狀像個三角——和渾天儀星圖上的標記一模一樣。趙崇淵突然想起,李淳風當年也總說手被"星火燒傷"。
    "把東西給我。"他的聲音冷下來。王敬之咬著唇,慢慢把布包遞過來,竟是本藍布封皮的書,封麵上寫著《西域星軌考》,作者欄空著,紙頁是新的,不像舊書。
    翻開第一頁,趙崇淵的瞳孔驟縮。上麵畫著的星圖,和渾天儀上的分毫不差,連超新星遺跡的位置都標得清清楚楚,旁邊還用朱筆寫著"萬曆三十八年,客星複現,當毀渾天儀以鎮之。"
    字跡是李淳風的。師兄流放前明明說把所有書稿都燒了,怎麽會有這本?
    "這書是哪來的?"他猛地抬頭,看見王敬之的喉結動了動,目光瞟向秘庫深處——那裏藏著渾天儀。
    "是是李師兄托人從雲南捎來的。"王敬之的聲音發顫,"他說說這書能解渾天儀的秘密。"
    趙崇淵突然笑了。李淳風去年就死了,怎麽會捎書來?他把書往燭火邊湊,紙頁立刻卷了起來——是用糯米紙做的,遇火就化,是東廠傳遞密信的法子。
    "他們許了你什麽?"他輕聲問,手指已經摸到了藏在袖中的短刀。這把刀是師父傳的,當年斬過試圖偷星圖的方士。
    王敬之的臉瞬間白了"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們抓了我娘"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粗暴的踹門聲,接著是東廠番子的喝罵"都給我站住!"
    趙崇淵把書往火裏一扔,拽著王敬之往暗門跑。"快!從地道走!"
    穿過暗門時,王敬之突然掙開他的手"大人,您先走,我去引開他們!"他轉身就往秘庫門口跑,跑了兩步又回頭,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扔過來,"這個給您!"
    是那枚刻著"天樞"的銅珠。趙崇淵接住時,聽見身後傳來王敬之的喊聲"渾天儀在裏麵!快來人啊!"
    地道的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嘈雜。趙崇淵攥著銅珠,珠身燙得像團火,上麵還沾著王敬之的汗——這後生終究是沒全叛,把最關鍵的東西留了下來。
    地道裏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他的腳步聲和心跳聲。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透出微光,是紫金山的出口。趙崇淵剛要出去,突然聽見銅珠發出輕微的"哢嗒"聲,裂成了兩半。
    裏麵藏著張極薄的羊皮,畫著個星圖,比渾天儀上的多了顆星,位置在北鬥七星的延長線上,旁邊寫著"第八星,主生殺"。
    他突然想起裂縫裏的第八具骸骨,想起磁懸浮軌道的抗磁係數,想起李淳風的"黑影"——原來所有線索都指著這顆星。
    外麵傳來鳥鳴,天快亮了。趙崇淵把羊皮藏進懷裏,走出地道時,看見東方的天際泛著魚肚白,婁宿的位置剛好有顆星在閃爍,像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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