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台上，薑林的本體緩緩睜開眼，指尖無意識輕敲搖椅扶手。
    “不淨之源……”他低聲自語，腦海中回憶著咒身最後的畫麵。
    他一直想錯了，或者說對不淨途徑有誤解。
    祂掌握的，並非尋常意義上的汙染，尋常汙染是外在誘因，強製扭曲靈性本源，破壞其原本的結構。
    但不淨之源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祂的權柄，更像是一種……極致的【催化】與【補完】。
    激發事物靈性本源本就存在的、所有可能性——
    無論那可能性是美還是醜，是秩序還是混亂。
    這個權柄無視一切，粗暴地令事物朝著自身所能抵達的極限狂奔，直至變成一種無法定義的、包含了所有潛在麵的不淨狀態。
    而又因為這個世界終極是混亂的，所以在不淨之源的權柄作用下，事物大多會陷入相似的瘋狂和混亂中。
    “讓事物無限趨近其所有可能性的終極，無論終極何等扭曲……這確實是一種可怕的大權柄。”
    薑林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難怪被稱為源，它並非創造汙穢，而是加速萬物走向其終極形態的過程。”
    這個大權柄，甚至能繞過常規的晉升路徑，直接造就出難以想象的怪物或神。
    但這對大多數生靈來說卻並非好事，理智和力量，大多數生靈都知道如何選擇。
    這也是生靈畏懼血霧和霧災，將異變和死亡畫等號的原因。
    揉揉眉心，緩解異化無相和直麵不淨之源帶來的疲憊，薑林不再去想這位偽神的事。
    “瑪門。”他的思緒轉到這個異亂使身上。
    對方的挑釁和言語，在他眼中演技有些拙劣。
    那些氣急敗壞的辱罵，不過是瑪門試圖讓他放鬆警惕所做的表演。
    他之所以讓咒身配合演出，甚至言語刺激，是胸有成竹時，以最不值錢的話語試探對方的底線。
    到了這個層次，語言和神態是最蒼白的東西。
    結果證明，瑪門表麵憤怒，內裏卻謹慎多疑，完全沒有被情緒左右。
    稍有蹊蹺，便直接消耗掉底牌吸引偽神降臨，以確保萬無一失，他甚至不敢在偽神降臨後立刻靠近查看，而是選擇遠遁觀察。
    “可惜，謹慎用錯了地方。”薑林微微搖頭。
    如果換做任何平常8階職業者，無論強弱，想必都被瑪門給陰了。
    即使瑪門因為實力不濟翻車，也還有十幾處複生之地可以保命。
    他這次埋伏唯一的錯誤，就是招惹的人是薑林，並不能說是瑪門有問題，隻是他不太走運。
    ……
    呢喃森林，瑪門心中有些微不安。
    那一聲爆炸過後，偽神降臨的那股恐怖壓迫感，在達到頂峰後竟也迅速消退，仿佛從未出現過。
    “不對勁……”他停止了對寄掠的淩虐，深陷的眼窩中閃爍著驚疑。
    他決定不再等待，先拿到晉升材料再說。
    想到自己的各種保命手段，瑪門放下心來。
    他操控一隻怪手抓起寄掠，身影融入陰影，朝著之前的方向潛行而去，異亂場域如觸須般向前蔓延，仔細感知著每一寸空間。
    越是靠近，他的心越是下沉。
    沒有晉升材料、沒有石板……原地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坑洞以及其內一個猙獰扭曲的畸形怪物。
    這應該是那個囚詭獄主作為神降載體後產生的變化，除它之外什麽也沒有。
    “怎麽可能？”瑪門極為詫異，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坑洞。
    他的戰利品呢？那個囂張又缺乏經驗的異亂使呢？
    難道對方在偽神降臨的最後一刻，用什麽匪夷所思的手段逃掉了？
    可之前明明試探過實力，不應該能衝破他的異亂場域才對啊。
    一股寒意瞬間從心底生出，如果對方能在那種情況下逃脫，說明有所隱藏……
    可能嗎？對方比他強？那為什麽……？
    就在瑪門心神劇震，瘋狂尋找合理解釋之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如同死神低語：
    “你在找什麽？”
    瑪門渾身猛地一僵，感覺被深淵凝視，每一個細胞都在預警。
    跑！
    他沒有回頭，而是瞬間發動借物移位，並連續用傳送手段遁了幾十裏。
    這次算他栽了！
    瑪門已經顧不上能否敵過此人，他從不做無準備的戰鬥，沒有摸清對方之前，絕不會再出手。
    可惜已經晚了，或者說，當他招惹薑林的那一刻起，結局就注定。
    薑林不知何時又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身後不遠處，依舊是那身黑色風衣，神情淡漠，仿佛隻是路過。
    這是無相的無距傳送，薑林隻是8階，使用起來有一定限製，但絕不是瑪門能比較的。
    該死！
    瑪門知道他跑不掉，索性也不跑了，準備做最後一番表演，如果身死，他還可以複活。
    很快想好對策，他心中一定，麵色卻陡然一變。
    “你……你沒……”瑪門下巴的觸須瘋狂顫抖，話語堵塞在喉嚨裏。
    “底牌用完了？”薑林淡淡地問道，雙手抱胸。
    僅僅是麵對這個男人，瑪門就感覺身上的壓力倍增，靈性本源在顫抖，引以為傲的8階實力，在對方麵前什麽也不是。
    不一樣了！絕對不一樣！
    瑪門很快明白過來，他之前麵對的那個，根本就不是本人。
    是某種詭異生物變化？還是諸如分身類的手段……現在已經不重要。
    他隻明白一個道理，如果那個分身一樣的存在都能與他抗衡一番，本體絕不是他能招惹的。
    繼續表演。
    “不……不可能！你怎麽可能……”瑪門絕望地嘶吼，試圖催動力量，卻發現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周圍的空間正在被消融，他的場域被完全壓製。
    入目隻剩下飄蕩的紅塵，以及黑發青年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小權柄消融領域，對上微小權柄，的確是碾壓。
    瑪門即將被完全消融的前一刻，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隻看到青年好像說了幾個字。
    原本有所依仗的他不知為何有些不安，但下一刻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第一條命。”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
    瑪門的身體，連同他臉上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瞬間分解、消散，化為紅塵徹底湮滅。
    沒有晉升材料、沒有石板。
    薑林並不意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落在了遙遠之地的一個隱秘洞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