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萌伸手接住一滴漏進屋簷的雨水，感受著指尖的涼意：“這場雨好像永遠都下不完。”
    明野望向遠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但有你和小家夥們在身邊，再大的雨也不可怕。”
    雨聲、咀嚼聲、奶酪的滿足的呼嚕聲和醜寶的咕呱聲，在這個清晨的甲板上，譜寫出一曲溫馨的生活樂章。
    餐盤裏最後一抹果醬被麵包片擦淨，寧萌用絲帕輕拭唇角，起身時裙擺掃過木質欄杆，驚起欄杆縫隙裏凝結的雨珠。
    明野將吃剩的肉骨頭拋向甲板邊緣，奶酪騰空躍起叼住，濺起的水花在結界外碎成銀星。
    醜寶歪著頭啄食寧萌指尖殘留的蜂蜜，喙尖沾著的金色在雨幕裏一閃而逝。
    房車的蒸汽引擎再度轟鳴，明野轉動舵輪時，金屬齒輪咬合的鏗鏘聲混著管道嘶鳴，震得屋簷下懸掛的風鈴叮當作響。
    皮筏切開灰黑色的水麵，犁出的浪痕足有半人高，兩側翻湧的濁流裹著枯枝敗葉，被急速甩向後方。
    寧萌握緊黃銅扶手，看著雨簾被車頭撞碎成霧，細密的水珠在魔法玻璃上蜿蜒成河，又順著導流槽墜入水中。
    暴雨像是被激怒的巨獸，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發出密集的鼓點，卻無法撼動這輛鋼鐵方舟分毫。
    蒸汽從排氣口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厚重的白霧，與低垂的雲層融為一體。
    遠處的河麵與天穹仿佛被同一塊灰布籠罩，唯有閃電劈開雲層的刹那，才能看清翻湧的浪濤裏暗藏著漩渦，如同巨獸張開的巨口。
    房車以驚人的速度破浪前行，履帶攪動水流發出低沉的嗡鳴，每一次震顫都順著甲板傳進腳底。
    寧萌看著儀表盤上跳動的刻度，發現即便在暴雨中，新車的速度依舊比舊款快了近兩倍。
    明野專注的側臉被藍光映照著，他不時瞥向壓力閥，手指懸在調節旋鈕上方，隨時準備應對水流變化。
    不知過了多久，奶酪原本興奮的吠叫漸漸轉為安靜的嗚咽，它趴在寧萌腳邊，爪子緊緊摳住防滑墊。
    醜寶收攏翅膀，將頭埋進羽毛裏，不再像出發時那般躁動。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雨勢稍微小了一點。
    明野眯起眼睛望向雨幕深處，曾經若隱若現的河岸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灰蒙水域。
    雨點墜入水麵激起的漣漪密密麻麻，如同無數銀針紮進綢緞；翻湧的浪濤裹著泥沙，在探照燈下泛著詭異的鉛灰色光澤。
    當房車駛過一片漂浮著腐木的水域時，驚起一群銀鱗魚，它們躍出水麵的刹那，鱗片折射的冷光與閃電交相輝映，轉瞬又沒入渾濁的水流。
    “像置身於世界盡頭。”
    寧萌的聲音被引擎聲撕碎。她伸手觸碰魔法玻璃，冰涼的觸感傳來，卻無法驅散掌心的溫熱。
    明野沒有回應，隻是將蒸汽閥門擰得更緊，房車發出一聲長嘯，在雨幕中劈開更深的水痕，朝著那片永無止境的灰蒙，繼續破浪前行。
    一直到了中午，明野拉下減速閥門，房車在水麵劃出一道悠長的弧線，終於放緩了疾馳的步伐。
    皮筏輕晃著停駐在灰黑色的水麵上，引擎的轟鳴聲漸漸消散，隻留下雨點砸在車頂的密集鼓點。
    兩人匆匆用過午餐，寧萌挽住明野的手臂，順著螺旋樓梯往閣樓走去，木質台階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與外麵的雨聲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閣樓經過融合改造後，空間比原先寬敞了快三倍。
    挑高的穹頂懸掛著由碎螢石串成的吊燈，幽藍的光芒如同深海裏的磷火，溫柔地灑在鋪著羊毛毯的躺椅上。
    四麵的魔法玻璃窗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卻依然能透出外麵蒼茫的雨幕，將整個閣樓浸染成朦朧的灰藍色。
    寧萌率先躺倒在柔軟的躺椅上，蓬鬆的靠墊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明野挨著她坐下，手臂自然地環過她的肩膀，將人輕輕摟進懷裏。
    她的發絲還帶著午餐時沾染的麵包香氣，側臉貼在他胸前，聽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感覺像在漂浮的雲上。”
    寧萌輕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外套上的紐扣。
    明野低頭，下巴蹭過她的發頂，胡茬帶來微微的癢意。
    他伸手將毛毯往上拉了拉，蓋住兩人交疊的雙腿，“可不是麽，任外麵風雨再大，我們的小窩也穩當得很。”
    話音未落，寧萌突然翻身，將臉埋進他頸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激起一陣戰栗。
    她的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仿佛要將自己嵌進他的身體裏。
    外麵的雨勢愈發猛烈，雨點如子彈般砸在魔法玻璃上，順著弧形的窗麵蜿蜒成河。
    閃電劈開雲層的瞬間，蒼白的光芒照亮了閣樓，映出兩人相擁的剪影。
    寧萌抬起頭，睫毛上似乎還沾著細碎的水珠，在幽藍的光線下閃爍。
    明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俯身吻住她的唇，柔軟而綿長。
    這個吻帶著午餐時殘留的果醬甜味，混著外麵雨水的清新氣息，令人沉醉。
    奶酪不知何時也跟了上來，蜷成一團趴在躺椅腳邊，偶爾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醜寶則站在窗台上，歪著頭看著外麵翻湧的雨幕，翅膀時不時抖落幾滴蹭到的雨水。
    閣樓裏安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外麵永不停歇的雨聲。
    寧萌的手指慢慢攀上明野的後頸，微微發燙的肌膚相貼，仿佛要將這片刻的溫存永遠凝固。
    明野鬆開她時，額頭抵著額頭，輕聲道：“真想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寧萌輕笑，呼出的熱氣撲在他臉上，“有你在，哪一刻不是最好的時光。”
    說完，又往他懷裏鑽了鑽，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仿佛這樣就能抵禦世間所有的風雨。
    在這漂浮於水麵的閣樓裏，在彼此的懷抱中，外麵的暴雨與他們無關，時間也仿佛失去了意義。
    午後的雨仍淅淅瀝瀝地下著，細碎的雨點敲打車頂，如同無數根銀針在演奏一曲單調卻舒緩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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