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通過怪誕法則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房車仍在水麵上輕輕搖晃，像一片被狂風遺忘的落葉，漫無目的地漂著。
    打開地圖，明野驚喜地發現，前方六十公裏處恰好有一個安全區域，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他拍了拍寧萌的肩膀，她睫毛顫了顫，迷迷糊糊睜開眼，琥珀色的瞳孔裏還浮著睡意。
    "我去駕駛室。"明野剛要起身，手腕卻被她攥住，指尖微涼。
    "再多陪我一會兒……"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軟糯，發梢蹭過他手背，像羽毛搔刮。
    "乖，"他低頭吻了吻她額角，"得把車開到安全區域。"
    寧萌的手指蜷了蜷，終究鬆開了手，看著他坐起身。
    毛毯從她肩頭滑落，露出鎖骨處未消的紅痕，燭光在她肌膚上流淌，像融化的蜂蜜。
    明野將毛毯輕輕披回她身上，邊角掖到她肘彎。
    她重新閉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唇角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呼吸漸漸綿長。
    奶酪在腳邊打了個響鼻，醜寶撲棱翅膀落在她枕邊，喙尖梳理著她散落的發絲。
    他輕手輕腳穿過木屋，地板在腳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駕駛室的鐵門被推開時，潮濕的風裹挾著雨腥湧入，吹得煤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曳。
    鍋爐裏的木柴還燃著餘溫，他往爐膛裏添了幾塊幹柴，火星劈啪濺起，映亮了儀表盤上跳動的符文。
    擰動啟動閥的瞬間，中氣動力發動機發出低沉的轟鳴，蒸汽從排氣管噴湧而出，在雨幕中凝成白色的霧。
    他握住油門杆緩緩前推，汽笛聲穿透雨幕，房車底部的符文光芒大盛，將翻湧的浪頭化作柔和的漣漪。
    水麵在船底分開，速度越來越快，船尾拖出一道銀白的水花，朝著六十公裏外的安全區破浪前行。
    明野緊握油門杆，蒸汽引擎的轟鳴與窗外的雷鳴此起彼伏。
    豆大的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匯成扭曲的水幕，將翻湧的河麵切割成無數流動的碎片。
    黑雲在頭頂裂開青紫色的縫隙，閃電如銀蛇狂舞，瞬間照亮前方三米高的巨浪，浪尖卷著白沫撲來，卻在觸及船身符文的刹那，被符文光芒彈碎成萬千銀珠。
    鍋爐裏的木柴燒得劈啪作響，火星濺在儀表盤上又熄滅。
    明野盯著地圖上不斷縮小的距離標識，六十公裏的航程在狂暴的雨幕中顯得格外漫長。
    右側的河麵突然湧起黑色漩渦，他猛打方向盤，房車在水麵劃出巨大的弧線，船身傾斜時，能看見漩渦深處隱約的骨白色，像是某種巨獸的脊背。
    “轟隆！”又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震得駕駛室鐵皮嗡嗡作響。
    明野瞥了眼後視鏡，看見木屋的燈光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寧萌熟睡的身影被毛毯裹成柔和的輪廓。
    他深吸一口氣，將油門杆推到盡頭，蒸汽噴吐的聲響陡然拔高，房車如離弦之箭破浪前行，船尾拖出的水痕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
    河麵突然變寬，遠處的安全區標識在地圖上閃爍得愈發明亮。
    明野看見前方水天相接處，有一片被礁石環繞的平靜水域，黑色的浪濤在邊緣撞碎成雪浪，卻始終無法侵入那片月牙形的港灣。
    他握緊操縱杆，感受著引擎傳來的劇烈震顫，窗外的雨勢似乎小了些，卻仍能聽見遠處傳來怪誕生物的嘶吼，混著雷聲，在水麵上拖出悠長的回響。
    時間在引擎的轟鳴與雨幕的喧囂中悄然流逝，明野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卻仍死死攥著油門杆。
    終於，在六點鍾的時候，明野抵達了地圖上的安全區域。
    前方的雨幕中，一片被環形礁石包裹的水域赫然顯現。
    浪濤在礁石外圍撞碎成雪浪，卻在進入港灣的瞬間驟然平息，形成一片暗灰色的平靜水麵。
    他緩緩拉回油門杆，蒸汽引擎的轟鳴漸弱，排氣管噴出的白霧在雨幕中彌漫。
    房車擦過一塊尖銳的礁石，船底符文光芒閃爍，將擦撞的火花壓成細碎的星點。
    最終停穩時，船頭輕輕撞上內側的礁石壁，發出沉悶的聲響。
    明野透過被雨水糊滿的車窗望去，安全區的景象在昏暗中若隱若現環形礁石上覆蓋著墨綠色的苔蘚，雨水順著岩縫匯成細流，墜入下方的水麵。
    港灣中央漂浮著幾團巨大的水草，葉片上綴滿晶瑩的水珠，在偶爾劃過的閃電中泛著冷光。
    遠處的雨幕裏，隱約可見半截露出水麵的石柱，柱身上刻著模糊的符文，像某種古老的守護印記。
    雨勢絲毫未減，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卻因港灣的庇護而少了幾分狂暴。
    明野看見水麵上漂浮著幾塊破木板，在水流中輕輕晃動。
    他解開安全帶，聽見身後木屋傳來寧萌翻身的聲響，想必是被停車的震動驚醒。
    窗外的世界依舊被漆黑的雨幕籠罩，唯有安全區的水麵像一塊被打磨過的墨玉，在狂風暴雨中守護著這片難得的寧靜。
    停好房車之後，明野轉身回到了木屋，剛進入屋裏，便看到了讓他神情一怔的一幕。
    煤油燈的光暈裏，寧萌正斜坐在毛毯上，膝頭攤開一把木梳，將濕漉漉的發絲梳得順直。
    燭光從側麵勾勒出她微垂的眼睫，像蝶翼般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鼻尖輕翕時，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在光暈裏浮沉。
    她披散的長發垂落腰際，幾縷濕發黏在鎖骨，燭光將肌膚映得發亮，發出美好的光澤。
    木梳劃過發間的聲響輕得像耳語，尾音被窗外的雨聲吞沒。
    明野站在門口，看見她腕間未拆的繃帶在燭光下泛著淡金，指尖撚著發梢的動作忽然頓住，抬眼望過來時，琥珀色的瞳孔裏漾著水光。
    "停好了？"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尾音微微上揚。
    明野走近時，聞到她發間重新染上的皂角香，混著藥膏的苦澀，在暖烘烘的空氣裏織成一張溫柔的網。
    她膝頭的毛毯滑落一角，露出肩線優美的弧度，繃帶邊緣被體溫烘得微暖，像一枚貼在肌膚上的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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