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許久，直到奶酪嗚咽著蹭了蹭寧萌的腳踝，醜寶也重新落在儀表盤上發出“咕咕”叫聲，緊繃的神經才終於有了些許鬆動。
    但那份刻入骨髓的恐懼與震撼，仍像濃重的烏雲，久久籠罩在心頭，揮之不去。
    明野深吸一口氣，緩緩轉動方向盤，房車在水麵上劃出一道平穩的弧線。
    螺旋槳攪動水流的聲音輕柔而規律，與先前驚心動魄的轟鳴形成鮮明對比。
    寧萌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望著窗外的景象，細雨如絲，卻泛著詭異的暗綠色，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宛如無數漂浮的熒光細線。
    水麵不再翻湧，但漆黑如墨的表層下，隱約可見幽藍色的光斑時明時暗，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水下窺視。
    遠處的黑暗中，嶙峋的礁石輪廓若隱若現，尖銳的岩石表麵覆蓋著一層滑膩的黑苔，在雨幕中宛如巨獸的獠牙。
    偶爾有一團黑影從水麵掠過，速度極快，隻留下一圈圈轉瞬即逝的漣漪。
    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隻有細雨敲打車頂的沙沙聲，和房車發動機低沉的嗡鳴，反而更添了幾分陰森。
    “總感覺河水跟以前不一樣了……”
    寧萌喃喃道，聲音裏還帶著未散盡的顫抖。
    她抱緊雙臂，盡管身上的衣服已經半幹，卻仍覺得寒意透骨。
    明野沉默不語，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微微發白。
    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每一個異常的光影都能讓他神經緊繃。“不管怎樣，我們活下來了。”
    他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慶幸，又夾雜著憂慮，“但這副本顯然比我們想象的危險得多。”
    房車繼續平穩前行，水麵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波紋，很快又被細雨撫平。
    兩人看著窗外漆黑神秘的世界，心中既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又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他們知道，在這個怪誕水世界裏，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而他們能做的，隻有握緊手中的方向盤，在這片陰森的水域中，尋找生存的希望。
    房車在墨色水麵上行駛了約莫半個小時，鍋爐的咕嘟聲漸漸融入雨幕的沙沙響。
    明野正低頭檢查儀表盤上的冷凝水，怪誕法則突然又出來了，幽藍光芒穿透雨霧，在擋風玻璃上投下浮動的符文。
    “明野，你看！”
    寧萌幾乎是彈坐起來，指尖蹭過明野手背，觸到法則界麵時激起一陣細碎的光屑。
    地圖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原本漆黑一片的界麵上，忽然跳出數枚綠豆大小的綠色光點，像被雨絲驚醒的螢火，在深灰色的水域圖層上明明滅滅。
    “安全區域！”
    明野的聲音發顫，指尖劃過屏幕時險些打滑。
    他放大地圖，最近的安全區域距離他們當前坐標僅十三公裏，就在前方的不遠處。
    明野立刻扳動方向盤，螺旋槳轉速陡然提升，船頭劈開的水浪泛起銀白的磷光。
    探照燈的光束穿透雨簾，前方的黑暗中漸漸浮現出起伏的影影綽綽，不是礁石，而是成片倒伏的黑色樹幹，枝椏上掛著水母狀的發光體，在雨中輕輕晃蕩。
    雨絲在此時轉成了淡紫色，落在水麵上綻開星芒般的漣漪。
    房車駛過一片漂浮著巨大荷葉的水域，葉片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都蜷縮著發出藍光的小魚，被船身驚動後，紛紛躍出水麵，在空中劃出幽藍的弧線，又落回水中，激起一圈圈彩虹色的光暈。
    房車衝破最後一道雨幕時，水麵突然變得如鏡麵般平滑。
    風勢銳減，隻剩下細密的淡紫色雨絲在空中飄旋，落在甲板上發出輕柔的"噗噗"聲。
    他緩緩降下螺旋槳轉速，房車像片羽毛般滑入那片平靜的水域，船頭切開的水痕帶著淡金色的熒光，久久不散。
    "到了……"寧萌的聲音帶著水汽的微涼，她指尖觸到車門把手時，金屬表麵凝結的薄冰簌簌掉落。
    明野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海藻腥氣的濕冷空氣撲麵而來，溫度至少比駕駛室內低了十度，他下意識裹緊了濕透的外套。
    甲板上積著薄薄一層雨水，踩上去能聽見冰晶碎裂的輕響。
    探照燈的光束在安全區邊緣驟然變弱，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暈。
    明野走到船舷邊，手掌按在冰涼的鐵皮上。
    "好冷……"寧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披著明野的備用外套，發絲上還掛著雨珠，卻執意走到他身邊，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胳膊。
    兩人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交融在一起。
    明野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卻不是因為寒冷，安全區的寂靜太過詭異，隻有水滴從船舷滴落的聲音，以及遠處燈塔偶爾發出的"吱呀"聲，像老舊風車在轉動。
    奶酪噠噠地跑到甲板邊緣，鼻尖在水麵上嗅來嗅去。
    醜寶在兩人頭頂盤旋兩圈，翅膀帶起的風卷著雨絲落在明野肩頭，它突然俯衝而下，喙尖輕輕啄了啄寧萌的發頂，像是在安撫受驚的主人。
    好一會兒，寧萌才打了個寒噤，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明野袖口的毛邊。
    明野低頭看見她睫毛上凝結的冰晶，伸手替她拂去，觸到皮膚時才發現她臉色白得嚇人。
    "先回車裏。"
    他攬過她的腰，轉身時聽見奶酪在身後"嗷嗚"叫了一聲，濕冷的鼻尖蹭過他的褲腿。
    醜寶撲棱著翅膀率先飛進駕駛室，尾羽掃過門框時抖落幾滴冰水。
    房車鐵門在身後"哐當"鎖死的瞬間，明野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被隔絕在外。
    寧萌立刻蹲下身抱住奶酪，奶酪濕漉漉的腦袋埋進她懷裏，喉嚨裏發出委屈的嗚咽。
    明野掀開鍋爐蓋，火星濺在潮濕的木柴上，發出"劈啪"的輕響，橘黃色的火光瞬間照亮了駕駛室。
    "來烤烤火。"
    他扯過毯子裹住寧萌發抖的肩膀，木柴燃燒的暖意混著蒸汽管道的咕嘟聲，漸漸驅散了甲板上帶來的寒意。
    醜寶落在鍋爐旁的架子上，歪著頭看明野添柴，黑曜石般的眼珠在火光中映出跳躍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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