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後，朝臣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邊往宮外走，邊議論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佟國維一張老臉黑沉。
    除了胤禟，大概沒有人敢看佟國維的笑話。
    就連方才在朝堂上叫囂著要“嚴懲不貸”的富察·馬齊，此刻也默默地往後縮了縮身位。
    盡量不讓自己進入佟國維的視線範圍裏頭。
    在今日之前，富察家與佟家井水不犯河水，馬齊甚至自認與佟國維的關係還算可以。
    畢竟他們都是康熙忠實的擁躉，就算有幾分利益糾葛，卻也鬧不到難以收場的地步。
    做忠犬也得學會看主子眼色，指哪打哪才是條好狗。
    顯然，馬齊在這點上算是做到了極致。
    他雖然不知道康熙為什麽要針對隆科多，但並不妨礙他幫著康熙達成目的。
    富察·馬齊目光一直落到悶頭前行的佟國維身上，絲毫沒注意到，也有個視線一直跟隨著他。
    胤礽先回到毓慶宮吃了頓早膳，而後更衣去寧壽宮去給太後請安。
    天兒越發冷了，像是隻差一個契機，便能落下鵝毛大雪。
    到地方之後，胤礽發現居然有人先他一步到了。
    胤礽詫異地瞥了一眼胤禟堆著笑的胖臉，隨即收回視線，
    “孫兒請瑪嬤安…”
    太後笑得眯起眼，
    “保成來了啊，快過來，可曾用了膳麽……”
    從永壽宮出來，胤禟亦步亦趨的跟著胤礽，胤礽心中無奈。
    “孤都說過了，無論你想幹什麽，孤都舉雙手雙腳支持，至於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若是沒什麽大事兒，如今開府建牙的皇子，都隻有初一十五才會去永壽宮請安，隻有胤礽雷打不動地每日都去。
    偶爾太後身子不爽利，他也要在永壽宮坐一會兒，問問太後的吃穿用度。
    所以胤禟今日提前在那守著，大概率就是為了堵他。
    胤禟笑嘻嘻，
    “我今日過來，不是想拉你入夥，隻是有件事想問問你。”
    胤礽一愣，“什麽事兒？”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胤礽隨著胤禟到了外城的大本營。
    這地方全然都是他的心腹，有他的人守著，就算那位派出來的人通身本事，也絕計偷聽不到他們談話。
    兩人在鋪子裏頭轉了一圈，而後來到頂樓的屋子裏頭。
    “說吧，你想問什麽？”
    胤礽揣著手，站在窗戶口看著外頭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針對隆科多的真實原因？”
    胤礽回過頭，見胤禟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凝眉考慮片刻，他決定和盤托出，
    “老大、老三、老四都是知情者。”
    就算他不說，胤禟也會想著法子去挨個試探，倒不如直接告訴他答案，省得他上躥下跳平白惹那位猜疑。
    胤禟有些意外，他能猜到的人選隻有老大老二老三。
    可老四是怎麽知道的？
    老三昏倒的那天，老四還在山林裏頭展示他那爛的可以的騎射功夫。
    “老大是最近才知道的，那老四呢？”
    胤礽翻了個白眼，
    “老大老四也是你能叫的？”
    “你都能叫，那我也可以！”
    “你是太子？”
    胤禟：“……”
    “成成成，四哥，四哥總行了吧？”
    胤礽滿意的收回視線，
    “在老三被追殺的時候，孤和老四就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胤禟聞言，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所以你和老四瞞著所有人，瞞了幾年之久？！”
    胤礽斜倚在窗邊，並不回答他的質問。
    胤禟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是三哥，沒有資格質疑二哥的決定。
    “你就真的沒有想過反抗嗎？！”
    胤禟盯著胤礽，臉上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憋屈。
    胤礽定定的看著胤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現在做出的選擇，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優解了。”
    隻要康熙還活著一天，他就注定了要活在猜忌之中，前世他掙紮過了，也試圖改變現狀，可惜結局慘烈。
    他其實很早就看出來了，康熙有想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念頭，但他一個死過一回的人，是有多蠢才會再重蹈覆轍一回？
    他掙紮的太累了，隻想冷眼旁觀。
    兄弟二人的談話無疾而終。
    當天下午，借著去理藩院接見洋人的便利，胤禟又找到了胤禩。
    他將康熙與隆科多的齟齬直接透露給了胤禩。
    胤礽不打算反抗，可他卻不是什麽泥捏的性子。
    他可不想未來某一天，變成三哥，亦或者是十弟那樣，成了康熙用完就扔的犧牲品。
    如胤禟預料那般，胤禩也難以接受康熙的冷血行徑。
    可胤禟提到要在朝中安插心腹，培養自己的人手來規避那些不大確定的風險之時，胤禩有些遲疑，
    “若是這麽做了，將二哥置於何地？”
    胤禩自覺受過不少二哥的恩惠，這大清遲早會落在二哥手中，現在要是越過二哥拉攏人手，難免有些恩將仇報的意味在裏頭。
    胤禟冷嗤一聲，
    “他根本不會在意，他甚至連太子之位都想拱手送人。”
    聞言，胤禩有些不悅，
    “這話不能亂說，咱們手上的權力都是仰仗二哥大度，否則兄弟們誰都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我有沒有亂說，八哥自己去找他問問就清楚了，我原本還打算跟在他屁股後，老老實實做個“太子黨”，結果你猜他跟我說什麽？”
    “他說他現在的不作為，就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優選擇了！”
    胤禩瞧著胤禟麵上的氣憤不似作偽，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現在倒是有幾分相信胤禟的話了。
    “你往朝堂上安插人手，當真是為了自保？沒有別的想法？”
    胤禟臉色越發黑沉，
    “不然呢？八哥以為弟弟想染指那個位置嗎？”
    他們打小一起長大，胤禟不相信八哥不了解自己，但他提出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之後，八哥居然會懷疑他是不是想跟二哥搶皇位，這著實讓他不大舒服。
    胤禩表情鬆懈下來，
    “不是八哥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牽扯太大，若是不拿捏好分寸，便極易招惹來那些野心家，你知道的，有些事一旦起了頭，想結束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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