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渾還沒將阿靈阿和胤禟之間的矛盾理清楚，京郊突然出現了大批的流民。
    率先發現災民的是京郊的環衛工人們。
    李老漢敲響城建衙門的大門時，天色還黢黑一片。
    在此地值守的衙役，心裏頭有點老大不高興，這寒冬臘月的，誰這麽早鬧幺蛾子？
    陳大罵罵咧咧的將門打開，看見李老漢的時候，臉色也沒緩和多少，他雖然是差役，身上好歹有幾分權力，而李老漢雖然也是吃皇糧的，但他下苦力掙錢，跟他這種每日巡邏的沒法兒比，
    “什麽事兒這麽慌裏慌張的？”
    李老漢凍得通紅的臉皮上扯出一個討好的笑來，
    “今兒是陳爺值守啊，是這樣的，小人今天出門上工，在街上碰見了好多流民，他們都縮在牆角兒，等天亮了指定得影響外頭的生意，所以小人才……”
    在此地當環衛工人的基本都是居民區的住戶，李老漢自然也不例外，他家門口就有五六個流民，見他開門，立馬就圍上來討要吃的，還是他見勢不對叫了兩個兒子，才將大門守住。
    他自己則跑來衙門報信。
    “有流民？快帶我去瞧瞧……”
    陳大聽到“流民”這個敏感的字眼，臉上的倦怠一下子消失不見，
    打從京郊建起一片片的居民區，流民的數量便一下子減少了許多。
    就算是乞丐，隻要肯在工地上下苦力，也能掙些銀錢，在附近的百姓家中租上一間房，或者一個鋪位遮風避雨。
    所以一旦出現了大批量的流民，那基本上都是從別處來的，若是不重視，萬一出了什麽事兒，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也負不了這個責任。
    陳大跟著李老漢來到了他發現流民的地方，發現居民區的巷子裏頭果然出現了不少衣衫襤褸的流民，而且都三五成群的縮在牆角。
    陳大隻大致瞅了一眼，然後就飛快的回衙門報信了。
    他走過的幾條巷子裏頭都有流民，後麵的巷子口也都有流民匯聚，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這得有好幾百人了，他們衙門裏頭辦事兒的也才五十多個人，要是起了衝突，他們這些人根本應付不了。
    於是這件事便在早朝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過年了，這時候在京郊出現了流民，顯然是有人人怕擔責瞞報了災情。
    於是今日的早朝罕見的隻上了兩炷香的時間。
    康熙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將通政司上下罵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然後便將徹查流民的差事交給了誠郡王，隨即拂袖而去。
    胤祉接了差事，下早朝之後，就帶著人手去城郊查案。
    胤礽先跑了一趟詹事府，將詹事府的一眾官員全都叫上，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皇城，直奔外城而去。
    其實這片大陸上每年都有災難發生，胤礽印象深刻的也就那麽寥寥幾次。
    這回胤礽並沒有多少記憶，那便說明，對於朝廷來說，此次雪災隻是一場規模不大的小型雪災而已。
    可這“小型”隻是相較於大清廣闊的天地而言，若是放在正在遭受苦難的每一個百姓身上，那便是天塌地陷的巨大傷痛。
    在出皇城的時候，胤礽撞見了同樣去城郊探查消息的胤禛。
    胤礽眸底閃過一絲晦澀。
    這大半年，胤禛一直在打著他的旗號招兵買馬，但胤礽沒有過多幹預，也沒有主動親近。
    哪怕他篤定了胤禛有自己的私心，但胤禛上位之後，能讓百姓的日子過得稍微舒服一點點，他就能忍下這份私心。
    今日出城碰見胤禛，他其實心裏頭是鬆了口氣的。
    能在今日就親自出城查探，那就證明胤禛心裏頭有黎民百姓。
    到了城郊之時，官兵已經將流民都聚集起來了，正領著人，往更西邊的荒地上去。
    胤礽站在車頭，瞧著衣衫襤褸的流民慢慢往前走，人群中還有女子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光是看著，就叫人覺得揪心。
    “二哥。”
    胤礽收回目光，跳下馬車，
    “孤大致估算了一下，流民大概隻有六七百人的樣子，不算多，先找人施粥吧……”
    他話音未落，就瞧見前頭的居民區裏走出了幾十個百姓，有的推著板車，有人挑著扁擔，朝著流民隊伍的尾巴追了過去。
    胤禛見狀也有些愣神，這些百姓是……去給流民施粥的？
    這刷新了他的認知。
    以前他也不是沒見過粥棚，但無一例外都是城中富戶，亦或者官府中人才會這麽做，畢竟普通百姓生活本就艱難，根本沒有多餘的銀子去做善事。
    胤禩瞧著那群人的穿著，清一水的粗布麻衣，雖然沒什麽補丁，可上麵都灰撲撲的，還有汙漬，怎麽看怎麽不像有錢人。
    然而沒等他解惑，居民區裏頭又湧出了不少推著板車的人，看樣子也是奔著接濟災民去的，有的甚至將自家冬天點火用的茅草都運出來了。
    胤禛心中大為觸動。
    “看來暫時不用忙活了……”
    胤礽眉頭鬆快下來，轉身又上了馬車，
    “老四，孤回宮求求皇阿瑪，將承德的水泥暫時先運到這來，你去找老九，調一批麻布來！”
    “是！”
    胤禛應了一聲，兩人分頭行動。
    這個時代，流民的折損率是非常驚人的，胤礽也不知道這些流民從何而來，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幾百流民大概率是踩著幾千上萬人的屍骨上活下來的，他不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剩下這點人再有什麽閃失。
    胤祉隻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搞清楚了流民的來曆。
    這些災民都是盛京人士，兩個多月之前，奉天中部，錦州一帶發生了雪災，老百姓的房屋大多都被壓塌了，就算沒被壓塌的，大門也被風雪堵路，根本出不了房門。
    而朝廷遲遲沒有做出應對，他們要是不早做打算，時間一久，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
    所以才有這麽大規模的災民湧到京都。
    胤祉還沒來得及將查出來的消息往上辦，康熙便先一步收到了奉天府尹金鼐的請罪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