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回到康熙身邊伺候，紙條被他塞進了隨身帶著的香囊之中。
    康熙交代完胤禛又覺得不保險，所以便吩咐梁九功，將他手裏的暗衛也派出去一些，盡快將鄂倫岱的尾巴清掃幹淨。
    梁九功應下之後，便下去安排了，並尋了個機會，看了一眼胤禛塞給他的紙條，上頭僅僅隻有四個字——
    “時機到了”
    梁九功心頭猛跳了一下，隨即小心地將紙條撕碎了，扔到了嘴裏。
    出了恭房之後，梁九功又恢複成了以往慈眉善目的模樣。
    下午，趁著康熙批完奏折，去尚書房考教皇子皇孫的時候，梁九功快速安排好了一切，隻等著“獵物”主動送上門了。
    隨著天色一點點暗沉下去，紫禁城也逐漸陷入了安靜。
    昏暗的宮道上隻有偶爾經過的太監護衛，宵禁之後，乾清門之內不允許任何男人進入其中。
    乾清宮日精門。
    打從乾清門落門閂的時候，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太監就開始在此地把守了。
    根據他們二人的經驗，護衛隊一般在戌時二刻會經過日精門，兩人為了應對護衛隊的檢查，不得不強打著精神挺直腰杆。
    不多時，幾個燈籠在黑夜中晃晃悠悠地靠近了，其中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太監，衝著旁邊那位抱怨道，
    “今兒怎麽來這麽晚，可凍死我了！”
    與他相比，旁邊的太監就謹慎的多，
    “這話也是你能說的？讓他們聽見了，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小太監不服氣的翻了個白眼，但到底沒有再開口。
    很快，燈籠飄到兩人跟前，為首的護衛隊長借著燈光瞟了一眼兩人，最終走到那個穩重的太監身邊，問他，
    “可有什麽異常？”
    “回公公，並無異常。”
    “嗯……”
    護衛隊長用鼻腔哼出一個氣音來，抬腳就要往日精門外頭走。
    他身後的人挨個走過兩個守門太監，直到最後一個人走過，穩重的太監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來。
    這種事兒他沒少幹，但每次都忍不住緊張。
    不過好在這回的消息也傳出去了。
    然而沒等他輕鬆多久，日精門外頭就傳來一陣嘈雜聲——
    “啊！”
    “你們是什麽人？”
    “敢在這兒對咱家動手，你們不要命了？！”
    “放肆！”
    穩重太監心頭一跳，趕忙走出日精門去查探情況，小太監也緊隨其後。
    然而兩人剛跨過門檻，立馬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季節，地麵上的溫度也極低，穩重太監臉貼在地上，凍得他忍不住哆嗦幾下。
    還沒等他掙紮，就瞧見前頭一個光暈緩慢地靠近了他。
    穩重太監費力地斜著眼往上看，梁九功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直接映入眼簾。
    把他嚇得一激靈。
    但他很快就認出了梁九功，顫抖著聲音問道，
    “梁……梁總管！您這是做什麽？”
    聽到他驚慌失措的聲音，梁九功笑眯眯的，臉上的褶子都更明顯了幾分，在燈籠朦朧的光暈映照下，更顯恐怖。
    “陳歡河對吧？你別害怕，咱家今天隻是有些事兒想問問你……”
    穩重太監聽到“陳歡河”三個字，頓時如墜冰窟，心中的僥幸也在頃刻間全部消散殆盡。
    梁九功欣賞著他的臉色變化，心中冷笑一聲，毛都沒長齊還學人複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公，有發現！”
    那邊一身黑衣的暗衛，衝著梁九功喊了一聲，梁九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那就走吧，這兒可不適合喝茶。”
    “是！”
    暗衛們一人提著一個，跟著梁九功飛速的離開了乾清宮。
    他們走後，兩個小太監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日精門內。
    等梁九功再從慎刑司出來，外頭的天色依舊一片黢黑。
    梁九功忙活了一個晚上，臉上難掩疲態，但一雙渾濁的眸子，卻罕見的明亮。
    他估摸著康熙也快到起床的時候了，於是抬腳快速朝著乾清宮走去。
    梁九功回到乾清宮先是換了套衣服，將一身血腥味兒掩蓋下去，才去康熙的寢宮外頭候著。
    等天邊微微奏折亮色的時候，梁九功湊到康熙的龍床前叫康熙起床。
    康熙聞聲起身，屋子裏頭雖然放了炭盆，但空氣中還是有幾分寒涼，康熙深吸了口氣，適應溫度之後，才下床穿衣。
    待康熙洗過臉，拿著棉帕擦臉的時候，不經意間瞟到了梁九功那張愁苦的臉，心裏未免好奇，
    “你這老貨，今兒怎麽這幅表情？”
    梁九功伺候他都快五十年了，康熙對他的性子還是比較了解的，他見誰都是一副笑臉兒，尤其是在他身邊的時候。
    今日這般表情，實屬罕見。
    梁九功臉上的愁苦更甚，但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康熙。
    這讓康熙心中湧出幾分不耐煩來——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好脾性，年歲越大，便越不喜壓製自己的脾氣。
    “有什麽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像什麽樣子！”
    梁九功臉上的猶豫一瞬間散去，裝作為難的樣子說道，
    “皇上，昨夜暗衛抓了幾隻臭蟲，奴才審問了一夜，問出了點東西……”
    “問出了什麽？”
    康熙來了興致。
    梁九功湊近康熙，低聲將自己查出來的東西，一股腦給康熙抖露了個幹淨。
    康熙原本還一臉好奇，可聽到最後，他的臉上隻剩下了陰沉和暴戾，他一揮手，直接將梁九功推得退了幾步，而後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怒吼聲隨之而來——
    “放肆！”
    梁九功摔得渾身骨頭都散了架，但他不敢躺到地上，反而掙紮著跪好，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其餘太監宮女也都“嘩啦啦”的跪倒一片。
    康熙猙獰著一張臉，看向梁九功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撕了，
    “你可知汙蔑佟家，汙蔑朕的舅舅，是個什麽樣的下場？”
    梁九功臉上驚懼，飛速從懷裏摸出個紙條來，
    “奴才沒有汙蔑，那幾隻臭蟲就在慎刑司，昨夜跟隨奴才去抓人的暗衛都是證人，求萬歲爺明鑒！”
    康熙兩步走到梁九功身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紙條，待看清楚上頭寫的那兩行小字之時，眸中寒光一閃即逝。
    ——“皇上派暗衛幫忙遮掩，公爺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