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得知佟國維的所作所為之後，對佟家也徹底心寒起來。
    他已經交代過胤禛幫著鄂倫岱遮掩，這個命令他沒辦法收回，但他卻歇了讓暗衛給鄂倫岱掃尾的心思。
    不僅如此，他還讓暗衛盯緊佟國維的一舉一動。
    最好搜集一些佟國維買通人證，賄賂胤禛的證據。
    將一切安排好之後，康熙又分出了一部分人，暗中查探害死那些紈絝的凶手究竟是誰。
    還沒等他將一切捋清楚，胤礽帶著胤祥回來了。
    康熙這才恍然發覺，如今已經是臘月了。
    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年了。
    自打他八歲登基，到如今已經有四十九個年頭，除了當年瑪嬤駕崩，他還是頭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傷心憤怒。
    也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讓他覺得越發恐慌起來。
    胤礽和胤祥一進皇城，康熙就派人將他們叫進了宮，兩人甚至沒來得及回去洗漱更衣。
    胤礽心頭泛起了嘀咕。
    打從三年多前，他跟康熙攤牌之後，康熙便再沒對他如此上心過，今天這情況不對啊——
    老頭子不會又受什麽刺激了吧？
    胤礽心裏念頭紛雜，但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滯。
    不管康熙受了什麽刺激，隻要不作到他頭上，他就裝傻充愣，蒙混過關。
    乾清宮暖閣。
    胤礽和胤祥到的時候，康熙正盯著外頭的雪景愣愣出神。
    胤礽瞥了一眼收回視線，倒是胤祥心情激動。
    “兒子叩見皇阿瑪！”
    胤礽帶著胤祥給康熙磕頭。
    康熙回神，視線挪到胤礽和胤祥身上，臉上的沉寂總算散去，
    “保成啊，還有老十三，都起來吧……”
    ‘保成？！’
    胤礽起身的同時眉頭飛速抖動了一下，
    ‘這乳名老頭子多少年沒叫過了？五年？還是十年？看來老頭子是真受刺激了。’
    康熙再次聽到胤礽的心聲，心裏頭半分波瀾也沒有。
    他臉色和善地叫兩人坐下，吩咐一旁的宮女給兩人奉茶。
    “在路上遇見什麽事兒沒有？朕聽說，天津附近又起了匪患。”
    “沒有，土匪盯的都是商戶，官家車馬他們卻是不敢攔的。”
    胤礽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年後您還得派兵去清剿一下才行，否則匪患猖獗，商戶都不敢去做生意了，這些損失還是朝廷買單。”
    “嗯。”
    康熙點點頭，又看向胤礽身旁的胤祥，
    “十三瞧著也壯實了不少，朕聽說你時常帶兵出海？”
    胤祥趕忙點頭，
    “回皇阿瑪，兒子領兵出海是為了清剿大清附近航線上的海盜，順帶著去遠一點的海島上探探路，二哥說有些海島上適合種水稻，讓兒子先去探探路。”
    他說著，視線又落在胤礽身上，眼中滿是崇敬和欽佩。
    康熙扯了扯唇角，
    “不錯，日後十三也能成為像你大哥那樣的大將。”
    “兒子會努力的。”
    十三被康熙誇讚，還有些許不好意思。
    隨後，康熙又拉著十三東拉西扯了許久，將胤礽晾在一旁，可用過晚膳，康熙將十三打發走了。
    暖閣裏頭又隻剩下了康熙和胤礽父子二人。
    胤礽心中警鈴大作——
    ‘得，指定是哪兒出問題了，否則老頭子不會把我單獨留下來。’
    康熙歎了口氣。
    “保成，你說……當了皇帝就一定得是孤家寡人嗎？”
    胤礽愣了一下，心裏越發確定康熙這是受刺激了，不過他嘴比念頭快，
    “皇阿瑪為什麽這麽問？”
    “朕隻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照我說，皇帝應該當一個孤家寡人，但不可能會成為現實。”
    “為什麽你覺得皇帝應該當一個孤家寡人？”
    康熙追問。
    “因為有個詞叫做愛屋及烏。”
    胤礽撇了撇嘴，
    “就拿您對佟家來說，您念著佟家是您的外家，對佟家人多有照拂，可您覺得，您偏心佟家，不管他們有沒有能力擔任要職，您都把他們都塞進去，對那些真正有才華的人公平嗎？”
    “我不是說您把他們提拔起來不對，但您好歹也考察一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勝任啊，舜安顏那樣蠢的人都能被您捧起來，您覺得這對嗎？”
    “科舉選拔人才的時候，您都要德才兼備的，怎麽放在身邊的人身上，這‘德才兼備’四個字兒您反而視而不見了呢？還有佟國綱，他當初是死在戰場上，算是為國捐軀，可真正的原因您了解過嗎？還是您……”
    胤礽現在無所畏懼，所以什麽話都敢對康熙說。
    而康熙聽著胤礽的話，臉色越來越黑沉。
    等胤礽酣暢淋漓地噴完，掃了一眼康熙的臉色，心裏一個咯噔，
    ‘壞了，怎麽嘴一禿嚕，什麽話都冒出來了呢……老頭子不會破防吧？’
    康熙捏著茶杯蓋平複了許久，再抬眼，發現胤礽心虛的不敢看他，他心頭那份難言的煩悶突然消散了一絲。
    可他依舊想為自己的行為找補，
    “所以，你也覺得朕偏心佟家太過嗎？可佟家是朕的外家，若是當年沒有佟家的幫助，朕哪來的今天？”
    胤礽聞言，知道康熙並未生氣，心中的忐忑總算散去一些，
    “照您這麽說，明珠、索額圖、施琅他們都是您的恩人，他們現在在哪兒？要我提醒您嗎？”
    明珠早在前年就已經病故了，隻有一個獨子納蘭揆敘還是個不能生育的。
    若非大兒子納蘭容若留下了兩個兒子，納蘭明珠就絕後了。
    明珠死後，康熙隻派了胤祉去祭奠，此後更是像忘記了納蘭家。
    再說索額圖，因為胤礽不能生育的流言在京城中傳開，索額圖便絕了再推胤礽上位的心思，打從他致仕起，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可赫舍裏家也因為他離開朝堂，跟胤礽的失勢，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索額圖雖然躲過了命裏注定的殺劫，可近兩年他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終日纏綿病榻，心情抑鬱。
    康熙除了最初派過幾回太醫，後麵沒再過問索額圖的事情。
    至於施琅、姚啟聖、於成龍那些個有功之臣，他們身死之時康熙還傷心過一陣子，然而時間越久，康熙便把他們淡忘的越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