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胤礽能理解康熙淡忘那些已經死去的功臣，但他不能理解康熙明目張膽地搞雙標。
    京城裏頭的世家大族有一個算一個，哪個都跟皇家沾親帶故，可康熙就隻瞄著佟家一家偏心。
    如果按明珠的標準，佟家的二代三代，包括佟國維本人都有結黨營私，賣官鬻爵的嫌疑。
    然而康熙對此視而不見。
    甚至還幫著佟國維提拔門生。
    跟佟國維相比，明珠是康熙的堂姑父，且他是皇太極的親舅舅的孫子，如果按照康熙這邊的輩分，康熙甚至還要叫明珠一聲表叔。
    但就是這雙重的身份加成，也沒能讓康熙對明珠有多少寬容。
    反觀佟國維……
    嘖嘖嘖，光是他放任兒孫蹦噠著在皇子裏頭扒扒撿撿，硬吃從龍之功這點，換個人就得全家流放。
    可康熙對此依舊視而不見。
    而且佟國維能拿出手說的功績，就是當年康熙平三藩之時，他帶兵圍剿了吳應熊。
    其餘功績……可能就隻有他那辦朝堂的黨羽了。
    而明珠的功績何止平三藩，驅逐沙俄、收複台灣這些早年間被康熙吹爆了的功績裏頭，哪一個都有明珠的身影。
    他要是跟佟國維調換一下身份，別說賣官鬻爵了，隻要不造反，康熙就能讓他一直權傾朝野到皇位換人坐。
    但明珠臨死之前的處境，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晚景淒涼。
    胤礽也不喜明珠，但就事論事的話，還是佟國維更不討喜一點。
    誰讓佟國維生下來就一直順遂，順遂到是個人看了都會嫉妒的地步。
    放後世的小說裏頭，佟國維就是天選正派。
    康熙眉頭擰起，
    “你是覺得朕虧待功臣？”
    “兒子沒有這個意思，隻是相比較之下，您給佟家的太多了……多到他們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胤礽不知道康熙究竟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表現得如此消沉，可並不妨礙他給佟家上眼藥。
    暖閣裏頭陷入沉寂。
    胤礽拿起桌上擺著的花生，“哢嚓哢嚓”的吃起來。
    話說這玩意兒還是他在威海衛附近推廣起來的，當地人稱它叫“落生”。
    良久，康熙歎息一聲，
    “是啊，朕給的太多了……”
    胤礽還不知道自己一番話戳到康熙痛點了，聞言還奇怪的抬頭看了一眼康熙，
    ‘老頭子居然也會反思自己，嘖，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康熙似乎是真的被打擊到了，胤礽這麽明顯的吐槽都沒能引動他的怒火，他隻是疲憊的衝胤礽擺了擺手，將他打發走了。
    胤礽出去之後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頭子這是年紀大了，體內激素紊亂了？
    這麽莫名其妙。
    等胤礽在京城裏又待了兩天，了解完前因後果之後，才隱隱約約對康熙那日的奇怪表現有些猜測。
    為了不被康熙抓壯丁，胤礽打算給自己找點事兒幹。
    哪知他在京城內外轉悠了一圈之後，發現他居然沒什麽忙的。
    最後不得不將視線放在了內城和皇城裏頭。
    至於紫禁城……
    那地方是凝結著老祖宗的智慧，能不動還是不要動了。
    再說當皇帝的都不缺人伺候。
    胤礽在毓慶宮裏琢磨了一天，便決定動一動內城跟皇城的排汙管道。
    反正現在有水泥，管道的堅硬程度有保障。
    威海衛已經有燒煤的抽水機了，軍營和軍工廠裏頭也都設計了水塔，自來水管道也在設計當中，相信要不了多久，整個軍事基地的科技水平，就會超過其他地方一大截。
    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油車跟電燈……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京城裏的氛圍也稍稍鬆快了一些。
    在這個事事講究“吉利”的時候，沒人會不知死活地給康熙添堵。
    而佟國維的臉色卻在這喜慶的氛圍裏頭越來越陰沉。
    原因自然是自家那不爭氣的侄子。
    打從王惔在朝堂上公然彈劾鄂倫岱那天開始，佟國維就一直忙活著給鄂倫岱擦屁股。
    起初事情辦的異常順利。
    隻要他開口，就沒人敢不答應，就連雍親王也滿臉笑容地答應幫鄂倫岱遮掩。
    這讓佟國維心裏越發放鬆，以為這回也會跟之前一樣，輕輕揭過。
    然而沒過幾天，前頭拿了他給的好處，答應不再當證人的人家，像是串供了一般，紛紛變了卦。
    甚至將他送出去的錢財物件都退回了佟家。
    這讓佟國維始料未及。
    佟國維不明白究竟是哪出了問題，他想找個人問問情況，但所有人瞧見佟家人都像是避瘟神一樣，沒有一個人肯將原因告知於他們。
    佟國維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碰了幾次軟釘子之後，佟國維便不再自討沒趣了。
    他開始找佟家之外的人去打探原因。
    在除夕之前，佟國維才從一個學生嘴中聽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來是有人花了更大的價錢，讓他們把真相說出來。
    但那個人的身份，佟國維的學生百般追問，也沒能問出來。
    佟國維有心追查，可年關已至，他隻能把憤怒和急迫壓在心裏，打算年後再說。
    過完年，胤礽收拾收拾東西就想開溜，然而康熙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愣是壓著胤礽離京的折子不批。
    胤礽沒辦法。
    隻能又一頭紮進了內外城的排汙工程裏頭。
    康熙堅持了小半個月，見胤礽鐵了心不想跟在他身邊處理朝政，也隻能歎息著放人。
    胤礽前腳剛走，佟國維後腳就查到了在背後算計他的人是誰——
    康熙也同樣收到了消息。
    在得知授意王惔彈劾鄂倫岱的人是富察·馬齊時，兩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佟國維當初害死馬斯喀的事情暴露了。
    與康熙的恍然相比，佟國維心裏頭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憤怒。
    他不覺得自己弄死馬斯喀有什麽錯，可寸就寸在讓馬齊知道了這件事兒。
    不過他已經知道了幕後之人是馬齊，那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