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齊將兩人眼神裏的意思盡收眼底。
    又見那宋琳如此客氣，他自然也不敢托大。
    忙忙慌慌站了起來，將自己酒杯低於宋琳茶杯，回道：“宋書記客氣了。其實這杯該我敬您才對。”
    “哦？”宋琳看楊齊相貌堂堂，談吐不俗，又禮數周到，一時覺得楊齊這人不像看上去那麽稚嫩，似乎心裏起了一點漣漪，就好奇問道，“楊總這話，我可聽不大懂了。不是我們請您回來投資的嗎？怎麽是您敬我呢？”
    楊齊脫口道：“因為您不辭辛苦，從市裏下來，到我們這個落後村子來幫助我們振興鄉村經濟。所以，自當是我敬您的。”
    “咦……”
    一幫大老爺們在佩服的輕歎聲中，短暫的，不免對楊齊就去了不少不屑的心思。
    尤其那宋琳，心裏不禁又對楊齊豎起了大拇指：“小小年紀，說話如此老練……”
    忽又想：“現在看來，那於六虎這趟政績，怕不會那麽容易了……那麽我，要不要看看他楊齊的城府，是不是像他說話這樣深不可測……”
    楊齊敬過宋琳，又伏低做小，主動跟於六虎等人一一敬過，然後就由宋琳說了段簡短的開場白。
    接著，就是於六虎發言。
    過程有點索然無味，但楊齊卻聽得“認認真真”，一副“我是小孩我好好聽你們大人講大道理”的姿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楊齊眼看有幾個委員喝差不多了，就“嗝~”、“嗝~”地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拍著胸脯，這麽跟主任保證道：“六哥放心，我明天就回去，跟董事會知會一聲。他們要同意還好，要不同意，我就行使我的一票否決權！哥你看這樣可還行？”
    “哈哈哈哈……”
    於六虎哈哈笑著站起，來到對麵楊齊這邊，勾肩搭背的，說道：“那哥哥我，就等你好消息了——”舉起重新倒滿的玻璃杯，跟楊齊碰過，即一飲而盡。
    楊齊打個“嗝~”，忙說沒問題。
    兩個大男人，似乎都在借著酒勁兒盡情“表演”。
    楊齊想告訴於六虎：“你於主任指哪兒我小小楊齊就打哪兒……”
    何也？
    還不是因為我老爹老媽都在村裏嘛？
    我敢不聽您的？您回頭隨便找個由頭，就夠我家人受的了，您說我怎能不聽您的話呢？
    這“演技”逼真得，如果不是宋琳洞若觀火，恐怕放一般人，還真叫楊齊給騙過去了。
    於六虎則借著酒勁兒客觀做出“無視”宋琳的姿態，大概是再強調那會兒對宋琳的眼神暗示：“看到了吧，咱老於在楊家村不敢說說一不二，那，也差不到哪兒去；所以您宋大書，該鍛煉就鍛煉您的，別的事兒就少摻和吧……”
    當然，他敢這麽“無視”宋琳，大概也跟他了解到的所謂內幕有關。
    就在當初，按規定駐村滿兩年後宋琳沒被第一時間調走，這於六虎好奇之下，就跟上頭打聽了，就讓他知道了一些關於宋琳為何會被從市裏下放到村裏的原因。
    其中關節，頗為曲折，總之一句話：你宋琳既然沒啥背景，那我老於幹嘛還要鳥你？
    楊齊跟於六虎啊“誇下海口”後，又跟其餘眾等一起碰了一杯後，然後就假意不勝酒力要離席。
    於六虎卻還在不停勸著酒。
    大概也是在進一步試探楊齊對他的“服從性”。
    楊齊“很上道”，一杯接一杯的又跟於六虎來了好幾輪。
    到後來，楊齊考慮到自己如果不借助“道法真氣”、恐怕今晚真要睡這兒了，就給那席間時不時給自己遞來某種暗示眼神的宋琳眨了眨眼。
    如此，這場飯局才堪堪結束。
    除宋琳和婦女主任王麗娃外的眾人，互相攙扶出到餐廳門外時，忽有人叫道：“哎呦，都9點多了！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不然我老婆不讓我進門了……”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哄笑，然後就見楊齊搖搖晃晃走向於六虎。
    “那是這，嗝~”楊齊跟村主任於六虎拍了拍肩，招呼道，“那，咱明天下午3點見！”
    說完，又隔得老遠也跟宋琳揮了揮手。
    楊齊一邊往車子那兒退著，一邊不著痕跡的，深深看了好幾眼那駐村書記宋琳。
    “楊總慢走！”、“我送送你吧……”
    “就是，我差點忘了——”於六虎四下一看，找來民生主任於公糧，指著楊齊那兒，說，“於主任，你去送送楊總，小孩子別酒量不行。”
    這於公糧正抬腳呢，就聽x5那兒楊齊喊道：“不用了主任，就這幾步路，我不開車的，走回去就好，嗬嗬……”
    “那你們也早點休息，我跟王主任也回了？”
    “宋書記慢走！”、“要不要送一下？”
    “不了……”
    不一時，沒喝酒的宋琳開著車，很快到了縣城自己租住的“同州之光”小區……
    楊齊、宋琳及婦女主任王麗娃先後離開了，就見那五十來歲的治保主任於建民，挺著大肚子，一“嗝~”一句地跟村主任於六虎不屑道：“媽的！什麽個玩意兒！咱八組什麽時候叫七組壓到頭上了？就憑他有錢？你沒看那小東西剛那高高在上的樣子，媽的，看著就氣人！”
    當時確定飯局地點時不知情的民生主任於公糧跟於六虎於建民同屬楊家村八組，遂接口道：“主要他媽他有錢給咱請這破地方？”
    又有幾個不明所以的也附和了幾句。
    就聽於六虎道：“你們懂什麽？芙蓉餐廳是我堅持定的，不是楊齊主意。”
    “啊？？？”
    眾狗腿子頗為不解。
    於六虎解釋道：“跟你們說了吧，我這是示敵以弱。我要是今天這頓晚飯給他楊齊請的地方太好了，他肯定會覺得咱村裏不缺錢啊，那人家肯定就不投資了；
    “我偏偏選了這麽個破地方，不就是告訴他：你看，小楊啊，咱村裏是真困難，你可一定得上上心啊……你們啊，凡事過過腦子行不？”
    “高！”於建民恍然大悟，道，“六子，你這招確實高，哈哈！”
    “也是哈！”
    其餘眾人基本都表示理解。
    就是有一個人，看上去臉色很是凝重。
    “支書？”於六虎看出，就走到支書張占良這兒，拍拍他肩膀，“怎麽，您老有什麽要說的？”
    “難道，”下午開會、包括剛剛吃飯，幾乎很少開口的張占良，哂笑著搖了搖頭，“你們沒看出來，那楊齊看上去好像沒那麽簡單嗎？”
    “啊？”
    於六虎身子往後一仰，梗著脖子，大手一揮，叫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楊齊毛都沒長齊，敢跟我演無間道？——”別有深意地看一眼治保主任於建民，“建民哥，你說他敢不？”
    於建民會意，也沒說啥，就嘿嘿笑了幾聲。
    “你看！”於六虎回頭對張占良道，“占良叔你就放心吧，你就負責跟宋書，研究咱那蘿卜廠光伏電廠看如何接收楊總投資就是……”
    “……我老咯，你說咋就咋吧……”
    說著就搖搖晃晃地跟另一個同族委員溜達回去了。
    張占良風光一輩子，臨了臨了，漸漸“大權旁落”的現在，卻看不慣行事風格頗為激進的後生晚輩於六虎。
    不過，出於多少沾親帶故的情誼，他還是免不了為於六虎擔心：“六子啊，我是真覺得這次的事情，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