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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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聽完了他的話。
    林憬反而冷笑出聲。
    魏淵明感覺受到了冒犯:“你笑什麽?”
    “笑你一派胡言!”
    “……”
    “你的所作所為,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自己拿到的東西才是真正有用的。”
    “無論是你給我安排的人,還是你自己,這些東西你統統都可以收回。”
    林憬強忍心中的痛苦,看向魏淵明:“你說的沒錯,我隻是一個廢物,一隻離開了你就沒有辦法生活的寄生蟲。就算你全都收回,我也無力抵抗!”
    “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或許早就已經死了,也絕不可能擁有現在的生活。”
    “麵對你,我已無話可說了……”
    林憬說完,眼神忽然一寒,像是下定了決心,抓住藏在袖中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心窩,狠狠刺了下去!
    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甚至沒有跟任何人打一個招呼。
    上一秒甚至還在平靜的說著那番話。
    而這一秒,這種決然赴死的行為已經讓在座的各位方寸大亂。
    “多羅!”
    魏枳距離他最近,可當他抓住匕首的時候,匕首已經深深刺入林憬的心脈。
    噴湧的鮮血令在場的每一個人勃然變色,魏淵明厲聲呼喚侍從:“傳禦醫!快去傳禦醫!”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林憬的生命隨著鮮血的流失,漸漸消散。
    雪中雒落下眼淚,用離愁草捂住他的心窩,阻止他出血。
    我是無力反抗……但我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想……再陷入你們的陷阱。在被你們控製的日子裏,我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失去。
    “多羅……多羅……”雪中雒慌亂地安撫他的情緒,心中的悲傷難以抑製。
    “母後……原諒我。”林憬意識昏迷之前,最後看向這個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但卻盡力把自己撫育長大的女子。
    “我已經,在你們給我安排的路上,盡力了……”
    “多羅!”
    林憬說完這句話,徹底閉上了眼睛,伸出去撫摸養母的手垂落下來。
    林憬的自殺全然出乎魏淵明的意料,他原以為林憬狠不下心。
    但卻不知,他第二次的出手,已經使林憬攢夠了全部的失望。
    他在他心裏是什麽呢?
    他是他跟心上人結合得來的孩子,但在利益權衡之後,卻輕易剝奪了他身為長子的地位,寧願讓別人來頂替他。
    他教導他要以溫柔的麵目,卑弱的身份示人,他也那麽做了。
    他遵從他的教條生活了十八年,在他給予的那個“身份”——大殿下的金盞奴這個身份裏,他自認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某一天,他告訴他,這個身份不可以再用了,大殿下死掉了,他往昔十八年的恪守,全是愚蠢。
    甚至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他無視於他的痛苦和遭受的家暴,就那麽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
    他實在想不出這能算什麽愛?他又珍視他在什麽地方?
    他曾為此掙紮,也試著咽下痛苦,去重新開始。
    他苦熬了好久好久,終於決定放棄魏枳,與林惋重新開始。
    在歸途中,他曾多麽期待回到蕞都的這一天。
    甚至臥在林惋肩頭的每一天,他都會幻想著:等回到了蕞都,父皇和母後一定會很祝福他們吧?
    他們曾經那麽希望他跟魏枳分開,讓他做一個無憂無慮的貴族。
    如今他不僅可以做一個貴族了,還有一個很喜歡的人陪在他的身邊。
    他都感覺老天爺對自己好得過分,他甚至隻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摟著“葡萄”,偷偷分享自己的竊喜。
    “等回到蕞都,帶你見到祖父祖母,咱們就可以跟十哥一起生活了。”
    “咱們在蕞都有好大好大的房子,每天還可以看見太陽,你這麽小,還沒見過太陽吧?”
    “那裏一點都不冷,可以天天沐浴,天天換新衣服,也沒有壞人欺負我們,祖父祖母都會很喜歡你的,葡萄……”
    “你父親……不好,我們不要他了,你不要怪我。”他抱著“寶寶”,想起跟魏枳的過去,也會覺得荒唐,想要流淚,“但十哥會對我們很好很好的……我相信……總會有人喜歡我們的……就算我們是金盞奴。”
    他懷抱著巨大的期待,懷抱著切實的幸福,坐在那輛回蕞都的馬車上。
    那輛後來毀於一旦,炸成碎片的馬車。
    爆炸聲落幕,林憬的期待和幸福也結束了。
    他第二段感情,幫他奮力走出黑暗的力量,頃刻間消散,他永遠留在了永夜之中。
    轉年春天,又是四月,大雨滂沱。
    蕞都的春天多雨,幸而魏淵明很注意於排水的修繕,不然每年的蕞都非要大發洪水不可。
    昭陽殿外,花朵競相綻放,即便是在急驟的雨幕之中,也顯得那麽嬌豔旺盛。
    這是林憬被禁足的第七個月,昭陽殿內唯一能跟外界走動的,隻有張危。
    從沙涇洲回來之後,林憬自殺未遂之後,魏枳和林憬等同於被魏淵明禁足,被軟禁在昭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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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枳也不必爭權奪勢亦或是表現自己,甚至連修煉也不那麽用力了,畢竟太高的修為,隻會令魏淵明猜忌。
    他現在最要緊的工作,就是看好林憬,別讓他再次自殺。
    張危每天的工作有兩個,安排傳膳,然後向帝後兩個通傳二人的需求。
    魏枳什麽都不需要。
    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後,他心情一度沉寂,迷茫,不知所措,他不僅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更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
    但林憬就不一樣了。
    他每天都很“忙”,他要酒、要煙絲煙槍、要歌舞、要絲竹、要美人……什麽過分要什麽。
    他整個人性情大變,既不愛跟人說話,也不再去見帝後兩人。
    魏淵明起初還派人訓斥林憬,嫌他墮落,可林憬不但不聽,反而當著欽差的麵哭鬧著自殺,弄得整個昭陽殿雞飛狗跳。
    最後魏淵明也是聽煩了昭陽殿的亂象,幹脆聽之任之,隨便林憬去作踐自己。
    昭陽殿裏時常煙熏霧繚,酒氣熏天,絲竹陣陣,美人如雲。
    魏枳每次去找林憬,都能被嗆得皺眉——他本人既不嗜酒,也不嗜煙,更不嗜色。
    其實魏枳找林憬也沒什麽別的意圖,就是看看自己那可憐的妻子是否還活著,可每次,當他看見林憬縱情聲色,麻痹自己的樣子,他又覺得難受。
    “你別這樣了行嗎?”
    以前魏枳還能忍,直到最近,他發現林憬跟一個生有綠色眼睛的樂師往來甚密。
    隻要一看見那綠色的眼睛,他就能立刻想起林惋。
    林憬甚至會單獨召見他,兩人在室內獨處的時間長達幾天幾夜,房中經常傳來兩人玩笑嬉戲的聲音。
    魏枳突襲查崗的時候,正巧看見林憬衣衫不整地臥在對方膝頭,指揮對方給自己喂茶水吃。
    “殿下……”
    見魏枳這個“正宮”來了,那樂師臉色一紅,趕忙起身,躬身退到一旁。
    林憬茶水吃了一半,見是魏枳來了,甚為掃興。
    “林劍姿,我們好好談談,你別這麽過分行嗎?”
    “大殿下若閑來無事,也點幾個歌姬快活一下吧。你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林憬扯了扯衣服,臥在床榻上,拿起煙槍,又開始吞吐。
    “你就為了那個林鍾默墮落成這樣?”
    “不然呢?難道我還要像你失蹤的時候那樣,惶惶不可終日,肝腸寸斷嗎?”
    林憬仍舊背對著他,說起自己的傷心事,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殿下當年失蹤不見,陛下就是這般勸我縱情享樂的,他讓我別為了你一個魔胎孽根尋死覓活,可惜啊,我那時不懂,若早知這事這麽快活,你帶一百個澹台素回來,都不關我的事。”
    魏枳聽到這句話,不可抑製地擰起眉頭:
    “你……你從那時就知道我是……那,那你為何還要追隨我來昭陽殿?對我還……”
    “哈哈哈哈哈……”林憬不等他說完,忽然展眉一笑,喉嚨裏發出歡快的笑聲,“大殿下說笑啦,誰叫那時我喜歡你呢……為了你呀,我粉身碎骨都無所謂。”
    “當然啦,話又說回來,殿下應該感謝我醒悟的那麽晚。
    現在想來,假設當初你回宮的時候,我若假裝不認識你,說你是個混進宮的刺客,根本不是什麽大殿下,把你交給人皇——說不定人皇會直接將你碎屍萬段,一片一片地剮了,也免得我後來跟你吃了那麽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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