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世恩湊近澹台淺，兩人肌膚相親，說話的時候，氣息近在咫尺。
    “逃到哪兒去？嗯？”
    澹台淺無法回答，漂亮的雙眸慢慢變紅，不甘之餘，忍氣吞聲地咽下反抗的心思。
    阮世恩看他不反抗了，態度好多了，他伸手摸著澹台淺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摸一隻長毛小狗。
    “早這麽聽話不就好了？等你好些，我就帶你回金鳴的都城江渺。”
    “……”
    “在那裏，我們把後半生過完。”
    阮世恩說著，把他圈進懷裏，兩個人像是一對親昵的愛人，彼此依偎著，頗有些濃情蜜意的味道。
    當然，說到濃情蜜意這四個字的前提，是得忽略澹台淺那慌亂而躲閃的眼眸——
    看得出來，他是真不想回金鳴國去，起碼……不太想跟阮世恩一起回去。
    ……
    在回到蕞都之後，魏枳和林憬立刻就跟著澹台素八卦完了澹台淺和阮世恩之間那點兒事。
    為了方便聽故事，魏枳破例允許澹台素坐在他和林憬中間。
    “嗯……這事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起碼要從我父親那一輩說起，我父親靈帝為人荒謬，不理朝政，是出了名的昏君……這事兒在咱們小時候就挺有名的，我就不說細節了。”
    “但是，他年輕時，長相還……還不錯，單論起樣貌，我和我兄長都不沒能繼承他的出眾。”
    “加上他身份極其尊貴，到了適婚的年齡，朝中很多勳貴家的子女都趨之若鶩，即便知道他不是個東西，進了宮也隻有被玩死或者老死的份兒，可那一年，自願進宮選秀的男男女女還是排滿了江渺城京都的長街。”
    “在所有的候選人之中，論家世，論樣貌，最頂尖的，是來自帝師徐天驚的那位嫡女，她名叫徐石絨，也就是後來……澹台淺的生母，金鳴國的末代皇後絨後。”
    “徐天驚雖然隻有帝師這個官職，但實際上卻是金鳴國文官集團的核心人物。他的門生弟子遍布朝野，把金鳴國的政事牢牢把控在他的手裏，他們排除異己，迫害忠良，放任黨派傾軋，將整個金鳴國搞得烏煙瘴氣。”
    “我父皇當然知道徐天驚的所作所為，但他是個隻知道縱情聲色的人，何況徐天驚能有這樣的氣候，實在不是一日能夠成就的，拔起蘿卜帶出泥，以他一個昏君之力，根本無法跟徐天驚的勢力對抗，索性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徐氏胡作非為，自己則躲在後宮得過且過。”
    “絨後年輕時，樣貌嬌美，在媚術之上頗有鑽研，一入宮，就和我父皇一拍即合，兩人著實過了一段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好時光，很快，絨後便懷上了身孕。”
    “絨後自以為憑借家世、手段、以及子嗣，就可以牢牢抓住我父皇的心，可我父皇是敗類中的敗類，畜生中的畜生，絨後有孕不到三個月，他就酒後亂性，奸汙了武將阮家的一位小姐，致使那名小姐也有了身孕。”
    澹台素提起後者的時候，臉色稍微白了一白：“這個姓阮的小姐，就是我母妃……”
    “啊？等會兒？”魏枳忽然叫停，“你母妃是阮氏的小姐？哪個阮？阮世恩的阮？你和阮世恩有親戚關係？”
    澹台素坦然道：“有，說起來，他是我親表兄，我母妃和他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阮氏在我母妃那一輩，隻有她一個女孩，雖是庶出，但卻受到了嫡出的待遇。”
    “！你們這麽親，當年他追殺我們追殺三個月不撒手？”魏枳想起當初被他追殺，心裏就老大不痛快，畢竟這是人皇陛下為數不多的狼狽歲月。
    “而且你從沒跟我提起過。”
    澹台素翻了個白眼道：“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有什麽好說的？”
    “後來呢？”
    “後來，這事就被絨後知道了。”
    “我母妃是阮家的女兒，原本誌在疆場，所以故意沒報名選秀，沒想到還是被我父皇給收入後宮。”
    “入宮前，我母妃曾懇求外祖和兄長，讓她逃走，逃出金鳴國，她知道，以我父皇和絨後的性情，她進了宮肯定沒有好下場。”
    “可是，我外祖極其愚忠，他認為我母妃既然懷有龍種，就要為皇室保留血脈，他斷然回絕了我母妃的懇求，將她送入了宮中。”
    “我父皇生性濫情，我母妃剛進宮的時候，他對她好一陣喜歡，我母妃頗受寵了一段時間，便是剛入宮時的絨後都望塵莫及。”
    “然而，他對她那點兒好，也沒持續幾個月，我隻有不到四個月的時候，他就又找了新的妃嬪，把我母妃拋之腦後。”
    “我母妃在後宮孤立無援，她很快就落在了絨後的手裏，受盡了折磨。”
    “絨後先是找了個由頭，說我母妃蓄意毒害皇子，又說我母妃穢亂後宮，總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多久就把我母妃一貶再貶，貶為了宮婢。她收走了她的宮殿和所有賞賜，把她留在她的椒房殿做粗活，動不動就對她施加責罵毒打。”
    “我母妃懷有身孕，做粗活十分不易，加上吃不飽穿不暖，實在是受盡磋磨。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便托人給我父皇遞信，懇求他念在舊情的份兒上，給她換個宮殿當差。”
    “我父皇在接到信之後，尚有幾分人性，便出麵把我母妃帶走，讓人帶到他的南書房悉心照顧。”
    “他本意倒好，但這個舉動著實激怒了絨後，她認為都是我母妃生性浪蕩，即便做了奴婢，懷有身孕都不忘勾引男子，所以便手持剪刀，衝入我母妃寢宮，當著我父皇的麵，將她毀容。”
    “什麽？”
    林憬聽到這裏，忍不住輕呼一聲。
    他雖然從小長在宮中，卻很少見識那麽殘酷的後宮爭鬥，畢竟雪中雒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一直是魏淵明後宮中的一枝獨秀。
    “我母妃受到驚嚇，當夜便動了胎氣，生了下我。而我父皇也著實被絨後的狠勁兒嚇壞，從那之後有三四年都沒敢沾花惹草。”
    “我母妃生子毀容之後，恩寵徹底不在，加上絨後不許她和我生活在她跟前，在我出生後沒幾個月，我和母妃便被扔到了宮中的掖庭宮自生自滅。”
    “遠離是非，這對我母妃而言，本是一件好事，但誰讓我父皇陰魂不散。絨後獨占恩寵了幾年，性格越發跋扈，對他動輒辱罵斥責，他在絨後那裏受了氣，沒地方發泄，便隻敢偷偷發泄在我母妃身上。”
    “直至我七歲那年，我母妃不堪他的拳腳相加，自盡而死，他們三個冤家之間的鬧劇才算結束了。”
    “絨後在我母妃死後仍舊不肯放過她，她不許她葬在妃陵，要把她拖到亂葬崗去，可我父皇多少硬氣了一回，說起碼讓阮家的人給她拖回家去，再辦個小靈堂什麽的。”
    “這事好歹是被絨後同意了，而阮家也派了長子來接我母妃的棺槨，當時，阮世恩已有十歲，他隨他父親入宮，來接我母妃的棺槨，也就是那一天，他第一次近距離見了我，也見著了我兄長澹台淺。”
    “我兄長小時候，那跋扈嬌蠻的脾氣就已經初見雛形。”
    “阮世恩性子沉靜穩重，怕吵怕鬧，不愛說話。按理，他是絕對不會喜歡那種脾氣的小孩的。但我兄長生得又實在可愛漂亮，跟個好吃好看的甜點娃娃一樣，阮世恩從一見著他，眼睛就移不開，連我這個親表弟都入不得他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