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從那時起，便對我兄長喜歡的不得了，時時想要親近他，對他的一舉一動也格外留意。”
    “可惜，阮氏雖然世代忠貞，但在皇室麵前也不過是一個小小武將，遠遠達不到能像徐氏一樣任意出入宮廷的地步。”
    “阮世恩就算再喜歡我兄長，也沒那個資格肖想金鳴國的太子。”
    “不過，很多時候，事在人為，阮世恩可是個了不得的曠世奇才，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想做到的事，沒有他做不成的。”
    “在他之前的阮氏隻知效忠帝王而已，但唯獨從他開始，開始涉足政事，介身於權力爭鬥之中。”
    “他效忠於徐氏，獲得了徐天驚的信任，加上修為強悍，精明能幹，很快就擠入了徐氏的權力核心。”
    “在他十七歲的時候，他憑借徐天驚的關係，終於獲得了自有出入宮廷的資格。”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父皇因為縱情聲色，忽然得了重病，朝中的政權全部落在了絨後手裏，絨後臨朝聽政，意在稱帝，繼承我父皇的皇位——她認為澹台皇族的人都太爛了，爛透了，沒一個比得上她。”
    “但這事，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反對，當時，大陸之上，尚且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連她的生父徐天驚都認為她瘋了。”
    “當然，徐天驚認為她瘋了，不是反對奪取澹台皇族的政權，而是反對她奪取政權，讓她來稱帝。”
    “在徐天驚的認知裏，他才應該是皇帝，要奪權也是他奪權。”
    “這對父女因為這點利益衝突，這個還沒弄到手的皇位，便相互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徐天驚認定徐石絨離開了他的支持，便一無所有，於是揚言要跟徐石絨斷絕父女關係，並吩咐阮世恩找個時機衝入宮廷，發動政變，殺掉徐石絨，控製澹台淺。”
    “然而，讓徐天驚萬萬沒想到的是，阮世恩前腳答應了他，後腳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徐石絨。他向徐石絨投誠，說隻要……隻要能讓他成為我兄長的入幕之賓，他可以立刻倒戈，向徐石絨獻上徐天驚的項上人頭，以及徐氏、阮氏所有的勢力。”
    澹台素說起這一點的時候，其實還算是美化了一下阮世恩的言辭，他惦記澹台淺那麽多年，僅僅成為“入幕之賓”自然滿足不了他的胃口，用裙下之臣這個稱呼或者更合適一些。
    “那……那澹台淺這可是絨後的親生兒子，絨後也能同意？”
    魏枳覺得不可思議，說實話，就算他和雪中雒關係再差，他也不認為雪中雒能把自己送出去給別人當物。
    “用一個隻會阻擋自己登基的兒子來換取君臨天下的美夢，這筆買賣很劃算的。”
    澹台素立刻反駁了魏枳。
    魏枳掂量了一下這話的份量，嗯……如果是站在徐石絨的視角，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不過……
    魏枳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可能是意識到即便徐石絨真的這樣做也得不到皇位，他怎麽想怎麽覺得這事很愚蠢。
    “絨後思來想去，同意了這件事，阮世恩速度也很快，沒多久便順利完成了任務，將徐天驚的人頭雙手奉上，徐天驚的門生中也有想要拚死頑抗的，但都被阮世恩給殺掉了。”
    “絨後喜出望外，沒想到阮世恩真的能做到這一切，驚喜之下，她履行諾言，將我兄長雙手奉上。而直到這一刻，此前所有發生的一切，我兄長都不知情，他連阮世恩都沒見過幾麵，更別提知道阮世恩喜歡他，甚至瞞著他跟絨後做了交易。”
    “澹台淺為人雖然相當差勁，做皇帝也很差勁，但他出身相當高貴，他的身上流淌著金鳴國中最尊貴的血，這樣的人就算再不爭氣，也絕對對自己具有極高的認同感。”
    “他就這麽懵懂地成為了獻祭品，成為了阮世恩的腹中之物。”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跟阮世恩鬧的，後來又是怎麽同意跟阮世恩相處的。但我想……這裏麵，一定有這樣一個請求。”
    “？”林憬和魏枳投去奇怪的目光。
    澹台素道：“他應該在那之後，向阮世恩提出，他也想要得到皇位。”
    “畢竟，如果我父皇真的要死，那也應該由他這個做嫡子的繼承，才算是真正的奉天承運。”
    “在他們兩個交往在一起沒多久，絨後便以為高枕無憂，她先是派人鴆殺了我的父皇，隨後便著手準備繼位大典。”
    “可惜，她大典的流程還沒安排完，阮世恩反手把她也給殺了，理由是有人聲稱，親眼看見她毒殺了先帝。繼任的大典仍在繼續推進，但最終成為金鳴國皇帝的卻成了澹台淺。”
    “澹台淺做皇帝，還沒我父皇靠譜。我父皇這人，起碼隻是沉迷女色，不理朝政，但他簡直是被阮世恩刺激到變態了，他上位之後頒布了很多律法，都像是純粹在跟金鳴國為敵，在發泄心中的憤怒，想殺誰就殺誰。”
    “國中人被逼得人人自危，連我也被迫遠走沙涇洲……”
    澹台素說到這兒，眨了眨眼睛：“然後我就去沙涇洲找你，當時你和林憬兩個剛成婚有一年，正在沙涇洲雪侯那裏住著，還因為家暴和出軌鬧離婚……”
    “好！打住！這個不許再提！”
    提起這不光彩的往事，魏枳和林憬趕緊叫停。
    澹台素收起那點兒挑撥別人家庭關係的心思，繼續說道：“總之，在沙涇洲，我向你求助無果，而澹台淺喪心病狂，勾結魔界，以至於江渺淪陷，國破家亡。”
    “我對所有的事情感到絕望，但更絕望的事，我又意識到，自己隻不過是個局外人，既無力回轉阮世恩助紂為虐的心，又無力扭轉金鳴的衰落……”
    澹台素說起這一節，眼中浮現出很多情緒，像是又想起那一日死去的所有兄弟，哀嚎遍野的城市，斷壁殘垣的故國，乃至絕望到不知應不應該繼續活下去的自己。
    “那天……我殺入了金鳴皇宮，了結了澹台淺的性命，想讓大家同歸於盡……”
    “再往後，我就遇見了琴昂，墮魔……再後來遇到了你們，跟你們去了薰風城，那時候我們住在一起，你不在的時候，是我在照顧長秋官……”
    “行行行，到這兒就行了……往後就不要再說了。”
    魏枳聽到這兒，再次打斷他的話，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知道，再說下去，澹台素就要說——我就是從那時起愛上了你老婆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