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碼頭上的青石板被雨水衝刷得泛著冷光。霓裳赤足站在雨中，旗袍下擺早已浸透，沉甸甸地貼在她纖細的小腿上。她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際，雨滴砸在她的睫毛上，又順著臉頰滑落，像是無聲的淚。
    "殘次品就該被海浪卷走。"顧西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而冰冷。他撐著一把黑傘，傘麵傾斜，將身後裝載著蘇家最後一批絲綢的貨箱嚴嚴實實地遮住，卻任由雨水打濕她的全身。
    霓裳沒有回頭，隻是緩緩抬起手，接住從屋簷滴落的雨水。水滴在她掌心匯聚，又順著指縫流下。"顧總可知道，蘇家的綢緞，最怕的就是水。"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一滴雨，就能毀了整匹布。"
    顧西洲冷笑一聲，傘簷微微抬起，露出他半張棱角分明的臉。"那正好，讓這場雨，把蘇家最後的東西，都衝進海裏。"
    霓裳終於轉過身來，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滴落，打濕了她的衣襟。她的目光落在顧西洲身後的貨箱上，那裏裝著的，是父親生前最後的心血。"顧西洲，"她輕聲喚他的名字，像是歎息，"你以為，毀掉這些綢緞，就能抹去蘇家存在過的痕跡嗎？"
    顧西洲沒有回答，隻是將傘又壓低了幾分，遮住了他的表情。雨越下越大，碼頭上隻剩下他們兩人，和那批即將被雨水毀掉的絲綢。
    霓裳忽然笑了，她伸手扯住旗袍的下擺，用力一撕。布料發出清脆的撕裂聲，在雨聲中格外刺耳。她將浸透的布料甩向顧西洲，濕漉漉的絲綢像是一條蛇，纏上了他的西裝前襟。
    "你看，"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誚，"就算是殘次品，也能讓你避無可避。"
    顧西洲低頭看著胸前濕透的布料，眉頭微皺。他抬手想要扯開，卻發現絲綢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衣服上，像是烙下的印記，怎麽都撕不掉。
    霓裳已經轉身走向貨箱，雨水打在她的背上，將她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單薄。她伸手撫過那些被雨水浸濕的綢緞，指尖觸碰到布料上細膩的紋路。"父親說過，蘇家的綢緞，遇水不皺，遇火不燃。"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就像蘇家的人，寧折不彎。"
    顧西洲站在原地，手中的傘不知何時已經傾斜，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他卻渾然未覺。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霓裳的身影，看著她在一片雨幕中，顯得那麽倔強，又那麽孤獨。
    "霓裳，"他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動搖，"你究竟想要什麽？"
    霓裳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我想要什麽？"她輕笑一聲，"顧西洲，你毀了我的一切，現在卻來問我想要什麽？"
    雨聲漸大，碼頭上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雨水拍打地麵的聲音。顧西洲看著霓裳的背影，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他抬手按住心口，那裏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顧總，"霓裳終於轉過身來，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像是淚，又像是血，"這場雨，會停的。但蘇家的綢緞，永遠不會消失。"
    她說完，轉身走向碼頭的盡頭，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顧西洲站在原地，手中的傘終於掉落在地，雨水瞬間將他澆透。他低頭看著胸前那塊濕透的絲綢，忽然覺得，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霓裳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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