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照影】
    霓裳推開鎏金銅門的瞬間，穹頂的千盞水晶燈轟然炸裂。億萬星辰墜落紅塵，在凝滯的時空中織就七重紗影。那具由月光編織的虛影穿著她及笄之年設計的嫁衣，裙擺的蘇繡暗紋隨著呼吸次第綻放，從並蒂蓮開成曼陀羅，每一針都刺著當年合巹酒潑灑在婚書上的餘溫。
    "霓凰拜見故人。"虛擬影像屈膝行禮，腕間銀鈴的韻律竟與顧氏祠堂晨鍾分秒不差。霓裳怔然望著那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麵容，見那人眼角朱砂痣隨著光影流轉，恰似大婚那夜顧西洲用合歡酒點在她們之間的守宮砂。
    顧西洲自暗處緩步而出，佛珠相擊聲擊碎滿地殘光。他指尖熒光掃過控製台，虛擬體的嫁衣忽然褪色成縞素，襟前cr9分子鏈竟化作金絲銀縷的囍字紋。"這份壽禮可襯你心意？"他嘴角噙著三年前解開她鴛鴦扣時的笑意，腕間佛珠突然迸出幽藍火星，在防彈玻璃上蝕出"思父塚"三個泣血篆字。
    霓裳倒退半步，珍珠手鏈斷裂的脆響驚破往事。滾落絨毯的珠子映著十七歲仲夏夜，顧西洲潛入蘇宅繡樓，將南海明珠綴在她嫁衣上的剪影。此刻虛擬體的淚珠墜地成霜，每顆冰晶裏都禁錮著母親跳樓時震落的玉搔頭碎片，那支他當年親手為她綰發的翡翠簪。
    【碧血鑒】
    "何不細看這麵照妖鏡？"顧西洲輕叩全息屏幕，基因圖譜如血色蝶翼在虛空中舒展。霓裳望著染色體末梢爆開的曼珠沙華，那些猩紅光點竟拚出父親忌辰的瑞士雪崖經緯度。虛擬體突然握住她手腕，指尖溫度仿若那年私庫失火，他徒手掀開滾燙鐵門時的灼傷。
    "放手！"霓裳掙紮間觸及虛擬體耳畔玉墜。那枚雨滴狀的翡翠竟與母親遺物分毫不差，內芯接收器流轉的光暈裏，分明錄著去年上巳節她被困專利局時，咬破嘴唇哼唱的《子夜吳歌》。
    全息影像的眼眸突然湧出鮮血，檢測儀發出淒厲悲鳴。懸浮的血珠映出昨夜看守所鐵窗殘月，與二十歲生辰顧西洲送她的琉璃盞摔碎時的月光重疊。"原是這點疼引你垂憐。"霓裳將染血的腕子舉到虛擬體眼前，斑駁傷痕拚出的分明是蘇氏繡莊地契密紋。
    【輪回台】
    佛珠鏈轟然纏緊操作杆，三百麵銅鏡自穹頂垂落。虛擬影像在鏡陣中幻化萬千身姿——五歲女童蜷縮在火場廢墟，攥著燒焦的繡繃啜泣；二十歲新娘在婚書上按指印時，血淚浸透灑金箋；昨日鐐銬加身的囚徒仰首飲下鴆酒，喉間淤痕綻成並蒂蓮。
    "這才是你的本相。"顧西洲扯著霓裳雲肩闖入鏡陣中央。十二重嫁衣突然化作鎖子甲，虛擬體的淚珠倒懸成珠簾，每滴水光裏都是父親攀登勃朗峰的身影。她抬手打碎銅鏡，翡翠簪頭的蓮花驟然綻裂，藏在花心的微型鏡頭正映著顧氏宗祠下的密室——母親披著當年私奔時的茜素紅鬥篷，在鐵柵欄後繡完最後一針血書。
    "娘！"霓裳的嘶喊驚起鏡中魍魎。那些碎裂的鏡像突然翻湧成海，將虛擬體化作洛神賦圖卷裏的仙娥。數據流纏繞的觸感讓人想起寒食節雨後，顧西洲用繃帶裹她燒傷的手掌，紗布下藏著私刻的合歡玉佩。
    【殘香劫】
    警笛聲穿透琉璃簾幕時，虛擬體忽然張開雙臂。霓裳墜入由萬千星光織就的懷抱，那人肩頸處的溫度與顧西洲少時替她擋刀留下的傷疤如出一轍。"莫怕..."耳畔呢喃雜糅著母親墜樓前的電話雜音，"今宵蟢子懸空待"的後半句，終是湮滅在十二年前雷峰塔的晚鍾裏。
    霓裳扯斷電源線的瞬間，虛擬體化作漫天流螢。最後一粒光斑凝成染血指尖，輕輕點在她唇上——那抹用月信血與cr9溶劑調和的殷紅，恰似及笄禮上他偷嚐她口脂的豔色。牆麵殘留的淚痕漸次顯現經緯度，每個坐標都對應著她跪在祠堂抄經文時發作的心絞痛。
    "賀你芳辰。"顧西洲推來五層蛋糕，上百根銀燭拖曳著冷光。霓裳凝眸細看，那些雕著蘇氏員工忌日的蠟燭，竟是用當年聘禮中的銀餐具熔鑄。她含淚吹滅燭火，銀針如離弦之箭射向虛空，在數據殘影中拚湊出父親絕筆——皚皚雪地上未寫完的"小心"二字，最後一撇染著他的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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