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塞納河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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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秋雨將麗茲酒店鍍金窗欞洗成蒼青色。蘇霓裳倚在十七層露台的洛可可雕花欄杆上,丹蔻指尖劃過冰裂紋玻璃,血珠順著霧氣蜿蜒成蛇,映出鎖骨處未愈的燙傷。墨綠旗袍下擺的蘇繡纏枝蓮被夜風掀起,露出膝上那道月牙形舊疤——正是顧西洲當年為她擋下琉璃燈時烙的印。
"這般金絲雀的牢籠,倒配得上顧總的手筆。"她扯斷窗簾金線流蘇,絲縷勒進掌心肌膚,疼得似那年他親手係上的同心結。水晶吊燈忽爆裂,碎片擦過眼尾淚痣,在波斯地毯濺起星子,恍惚如洞房夜打翻的合巹杯。
瑪黑區古董店裏,顧西洲掌心佛珠應聲而斷。菩提子滾落滿地,恰似那夜她鎖骨滲血的畫麵刺入心竅。德國麵料商遞來的雪茄僵在半空,他盯著監控屏上飆升的溫度曲線,忽然扯斷袖扣金鏈:"備車!"
霓裳將燙金窗簾撕作長帛,指甲劈裂也渾然不覺。壁爐吞噬著並購文書,灰燼裏半張殘照忽現——二十歲的她立在蘇氏繡坊前,父親的手懸在她發頂三寸,像要撫平春風又怕驚了蝶。
"阿爹..."她將殘片塞進胸衣暗袋,冰涼的相紙熨著心跳。落地窗倒影裏掠過白薇的珍珠白身影,那女人正倚在勞斯萊斯前,柔荑覆著小腹與陸沉舟碰杯,紅寶石婚戒映著塞納河的波光。
燙傷疤驟然灼痛,霓裳咬碎銀簪劃開腕間禁步金鏈。血珠墜在未繡完的霓凰眼瞳處,金線霎時泛起妖異的朱砂紅。她不知這方染血的杭綢正被卷進鎏金匣,穿過巴黎雨幕,落在顧西洲疾馳的賓利車前蓋上。
"停車!"顧西洲踹開車門時佛珠已纏進腕間血肉。撕開包裹的手指微顫,綢緞上歪斜的"sos"似三把彎刀,最下方金線繡著殘損的鳳凰尾翎——正是定情夜他咬著她肩頭畫的紋樣。
頂樓火警鈴乍響,霓裳踩著路易十五式妝台攀向通風口。火舌舐過絲綢牆紙,熱浪燎焦她綰發的點翠簪。鋼梯撞擊聲混著沉水香破窗而入時,她故意讓蕾絲襪勾住水晶燈殘鏈,足踝金鈴晃出《遊園驚夢》的調子。
"戲癮過了麽?"顧西洲踹開變形的雕花鐵門,黑呢大衣滴著塞納河的夜雨。瞥見她懸在燈鏈上的纖足,旗袍開衾處舊疤若隱若現,忽然笑得陰鷙:"蘇小姐的《貴妃醉酒》,倒比梅蘭芳更勾魂。"
霓裳踢碎最後一塊彩玻,碎晶似銀河瀉在他鋥亮馬靴前:"顧總漏夜前來,是要點驗囚徒的繡工?"晃著染血的杭綢,"可惜這鳳凰缺了最要緊的眼。"
顧西洲踏著火苗逼近,掌心血綢已揉作團。忽然掐住她後頸按向碎裂的威尼斯鏡,鏡中交疊的身影恍若大婚合影:"用窗簾布作血書?蘇小姐的機巧..."滾燙氣息噴在耳後,"倒似初見時紮進我掌心的銀針。"
霓裳反手將簪尖刺向他喉結,卻被他用佛珠絞住皓腕。檀木深陷雪肌,她疼得仰頸露出那段他吻過千遍的玉白:"就像你當年蠶食蘇氏的作派?"簪頭忽轉對準心口,"現在可要再演一出英雄救美?"
火舌吞沒整麵絨簾那刹,顧西洲瞳孔映出暴雨夜的畫麵——她跪在蘇氏廢墟裏,鎖骨混著血與雨的模樣。身體早於神思,他撕開襯衫裹住她撞向露台,背後燃氣管道炸裂的轟鳴震碎塞納河的月影。
"你輸了。"霓裳在他身下輕笑,指尖撫過他眉骨新傷,"那定時機關原在紅木座鍾裏..."染血的指甲摳進他後背舊疤,"你闖進來那刻,齒輪便卡住了生門。"
塞納河的波光漫過露台,顧西洲摸到她藏在腰後的琺琅懷表,鎏金外殼還沾著體溫。他忽然咬住她戰栗的唇,血腥味在齒間漫開:"可知為何留你至今?"大掌探進旗袍裂口,"每回掐滅你眼裏的光,都像在淩遲二十歲那個蠢貨。"
警笛刺破雨幕時,霓裳望著他身後燒紅的天際,任淚淌進耳蝸。當他的唇烙上舊傷疤,她終於攥緊那片血綢——鳳凰眼瞳處,金線纏著從陸沉舟處盜來的和田玉章,印紐正是顧氏族徽。
"顧西洲..."她在他挺進的刹那咬破他喉結,"這次是鳳凰浴火..."血染的蔻丹摳進他脊背,"還是孽債同焚?"
濃雲吞月,塞納河倒映著燃燒的麗茲酒店,似匹綴滿碎鑽的裹屍布。三百碼外,白薇將孕檢單疊成紙船放入夜雨,陸沉舟的螭紋匕首正抵著酒店經理的後腰,監控屏定格著顧西洲破窗的瞬間。
半毀的雕花鏡忽映出母親身影,她穿著未完工的霓凰嫁衣,指尖點向血綢某處。金線在餘燼中顯形,原是蘇氏地契密押的暗紋——唯有處子血能解)
【殘香餘韻】
火場飄散的沉香裏,霓裳拾起半焦的螺鈿梳。忽然發現背板夾層藏著張泛黃信箋,母親簪花小楷寫著:"吾兒霓裳親啟"。火苗舔上箋角時,顯出一行褪色的血書——"顧氏西洲實為蘇家血脈"。
雨幕中的顧西洲猛然捂住心口,掌心血漬竟與信箋殘痕吻合。他回首望向燃燒的露台,恍惚見霓裳立在火中,墨綠旗袍化作母親那件未燼的嫁衣,金線鳳凰正睜開血瞳。
塞納河突然掀起巨浪,吞沒白薇放出的紙船。陸沉舟的婚戒墜入河底,戒麵紅寶石裂開,露出內裏微型膠卷——正是當年顧蘇兩家的換子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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