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青銅鼎中凝成青鸞形狀的刹那，蘇霓裳的織金旗袍掃過蒲團。鎏金標書滑落的軌跡被驟然傾倒的香爐截斷，三千斤青銅鼎擦著觀音悲憫的眉眼墜落，鼎身蟠龍紋映出顧西洲瞳孔裏炸開的血光。
    "接住！"
    佛珠斷裂的脆響混著經幡撕裂聲，顧西洲徒手擎住鼎耳的瞬間，掌心血順著龍須紋蜿蜒成河。血珠滴在攤開的標書扉頁，正巧暈開"顧氏集團"的燙金楷體，像黃泉路上綻開的彼岸花。
    蘇霓裳耳畔的翡翠墜子撞出裂痕，冰涼的碎玉擦過染著丹蔻的指尖："顧總的血..."她挑起旗袍開衩處的微型芯片，"倒比往生咒更渡亡魂。"芯片寒光映出供桌暗格裏半張泛黃的婚書，新娘姓氏"林"字隱約可見。
    驚雷劈裂簷角銅鈴，暴雨裹挾著《地藏經》的誦唱湧入佛堂。顧西洲染血的掌心扼住她後頸，龍涎香混著血腥氣在蓮花燈影裏發酵："七年前火災視頻裏..."喉結擦過她冰涼的耳墜，"拍到的究竟是縱火犯，還是..."指尖挑開她珍珠盤扣，"我襯衫第三顆翡翠扣？"
    佛龕突然發出朽木斷裂的呻吟。蘇霓裳轉頭望去，瞳孔裏倒映的觀音像竟與母親遺照重疊七分！血水浸透明黃綢緞，顯出的暗紋如毒蛇吐信：
    癸酉年臘月，顧林氏供奉
    "你母親..."她喉間漫起鐵鏽味，"是蘇氏二十年前的財務總監林秋棠？"
    供桌在暴怒中傾覆，鮮荔枝滾過青磚地染成血珠。顧西洲用絳紅經幡裹住深可見骨的傷口，綢緞另一端纏上她雪白腳踝："蘇霓裳，你非要剖開所有陳年舊疤？"狂風卷滅四十九盞長明燈，他在黑暗裏咬住她顫抖的唇珠，"那就比比誰的罪孽更該下油鍋！"
    閃電劈中殿外百年菩提，燃燒的樹影透過萬字紋花窗，在他們臉上織出血色羅網。蘇霓裳扯開他浸透冷汗的襯衫，三道蜈蚣狀疤痕盤踞在心髒位置——正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夜親手刻的往生咒。
    "這疤..."指甲陷進增生血肉，"倒是比《楞嚴經》更鎮得住顧總的殺孽。"鮮血順著掌紋滴在褪色的平安結上，那是她七歲時用端午彩繩編的定情信物。
    木魚碎裂聲刺破雨幕。白薇舉著股市崩盤的手機衝進來，屏幕藍光映亮滿牆往生牌位："西洲！她在芯片裏藏了顧氏洗錢..."
    蘇霓裳赤足踏過《華嚴經》殘頁奔向側殿，十八羅漢像在她身後接連傾倒。揚起的香灰迷蒙中，她撞開描金檀木門——
    滿室泛黃照片如雪崩墜落。最中央的相框裏，顧母抱著繈褓中的顧西洲站在蘇氏舊倉庫前，臂彎裏還摟著個穿茉莉花裙的小女孩。蘇霓裳顫抖著抹去玻璃上的積塵，那個女孩眼尾淚痣，分明是七歲的自己！
    "很意外？"顧西洲染血的胸膛貼上她後背，"我們初見不是十七歲校慶。"他扯下領帶蒙住她含淚的雙眼，"那年你父親把我母親推回火場時，你正給我唱蘇州評彈《茉莉緣》。"
    驚雷在琉璃瓦上炸出裂紋。蘇霓裳的指甲摳進檀木門板，鳳仙花汁混著血水染紅《地藏本願經》："父親說林總監是..."
    "難產血崩而亡？"他嗤笑著掰開她掌心，塞進顆刻著"裳"字的沉香珠，"這是你偷穿嫁衣那晚，給我串的第一條佛鏈。"頸間紅繩懸著的平安結突然斷裂，褪色的五彩絲線在血泊中開出糜豔的花。
    菩提燃燒的爆裂聲逼近，白薇的尖叫刺穿雨簾："檔案室起火了！"顧西洲卻恍若未聞，指腹摩挲她鎖骨處的蓮花烙痕："這道疤，是你為我擋香爐那天..."他突然橫抱起她衝向火海，"蘇霓裳，要死也得燒成交頸的連理枝！"
    濃煙中，蒙眼的領帶被熱浪掀飛。火光將顧西洲的輪廓鍍成鎏金佛像，而蘇霓裳是他掌中業火焚燒的紅蓮。燃燒的經卷如冥蝶紛飛，某張殘頁上的婚書顯影浮現：
    林秋棠與蘇柏舟
    戊辰年三月初三
    火舌舔上她散開的雲髻時，顧西洲突然將人壓倒在未燃盡的《金剛經》上。滾燙的呼吸混著血腥氣灌入她唇齒："當年你父親縱火時，可曾想過他女兒會被我..."燃燒的房梁轟然墜落，將他未盡的話語砸成四濺的火星。
    蘇霓裳在灼痛中看清他頸間舊傷——正是七歲那年，她為保護被霸淩的他留下的牙印。熱淚混著血水滑落時，她突然咬住他滲血的喉結："顧西洲，你早知我是..."
    "殺母仇人之女？"他徒手捏滅火苗，掌心焦肉味混著檀香，"從你七歲遞給我平安結那刻..."染血的唇貼上她心口槍傷，"我就等著看你知道真相時，會不會也為我疼到嘔血。"
    佛堂主梁在爆炸聲中坍塌，將兩人埋進經卷灰燼與沉香餘韻裏。蘇霓裳在窒息前摸到他後背未愈的刀傷——正是她上個月為奪標書捅的。指尖忽然觸到硬物，半枚燒焦的翡翠紐扣從灰堆滾出，背麵刻著：
    贈吾兒西洲，林秋棠絕筆
    暴雨穿透焦黑的屋頂澆在相擁的軀體上。顧西洲染血的手指插進她散落的青絲："當年火場裏..."滾燙的淚混著雨水流進她頸窩，"我母親最後句話，是讓我護好蘇家小囡..."
    驚雷劈開殘存的門框，蘇霓裳在電光中看清滿牆照片的邊角注釋：
    1998年顧林氏攜子視察蘇氏集團
    右一為蘇柏舟獨女霓裳7歲）
    燃燒的菩提樹終於轟然倒塌，將最後半張合影焚成灰蝶。顧西洲在火雨中捧起她的臉，眸光比十八歲初夜時更灼人："現在換你選——"將燒紅的翡翠紐扣按進她掌心，"是讓我死在這佛堂..."沾血的唇貼上她顫抖的眼簾，"還是用餘生贖這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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