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灰燼裏的鳳凰泣血
    月色如泣，染透了斷壁殘垣間飄搖的焦綢。霓裳跪坐在星火未熄的廢墟中央，貂絨披肩沾滿細雪般的灰燼，指尖深深掐進繡著霓凰紋樣的殘破織錦。那些金線鳳凰被灼燒成扭曲的鬼影，她忽然觸到塊溫熱的硬物——半截機械鳳凰的鎏金頭顱自焦土中仰起，琥珀眼珠裂開蛛網紋路，翡翠鑲嵌的瞳孔裏，竟凝著滴將墜未墜的冰晶。
    "這鳳凰...竟會流淚？"她顫巍巍捧起那顆頭顱，翡翠突然折射出幽藍冷光。無數破碎的鏡像在瞳孔中流轉，十八歲的她蜷縮在手術室走廊，二十歲的她攥著燒毀的婚書慟哭，二十五歲的她獨自佇立雪夜墓碑前...翡翠深處嵌著的微型鏡頭，像隻永遠不閉的眼睛。
    枯枝斷裂聲驚破死寂。顧西洲斜倚在坍塌的漢白玉廊柱旁，墨色西裝殘片掛著冰棱，蒙眼紗布浸透斑駁血跡，恍若雪地裏凋零的墨梅。他喉間溢出聲輕笑，震落睫毛上的霜花："北緯31°14"，東經121°29"，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麵前哭。"
    霓裳猛然攥緊翡翠，尖銳棱角刺破掌心。殷紅血珠順著鎏金鳳凰的喙尖滴落，在雪地上綻開朵朵紅梅。她踉蹌著撲向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腕間羊脂玉鐲撞上機械殘骸，發出清冷如碎冰的哀鳴。
    "你竟敢監視我整整七年！"翡翠挾著破空聲擲向他的心口，卻在觸及滲血紗布時驟然凝滯。那抹碧色浸染了暗紅，像極了他當年贈她的及笄禮——那支被她摔碎在火場裏的翡翠簪子。
    顧西洲悶哼著抓碎冰棱，帶血的冰碴深深按進她掌心傷口。他蒼白指節撫過她腕間舊疤，恍若觸碰易碎的琉璃："還記得嗎？那年你徒手在火堆裏扒樣衣，這雙手被燙得皮開肉綻，卻死死攥著繡"顧"字的衣襟..."
    寒風裹挾著焦檀香掠過鼻尖，霓裳忽然扯開他破碎的襯衫。三道蜈蚣狀的刀疤蜿蜒在冷白肌膚上，最深處竟刺著串靛青數字：426。月光穿透雲層，照見那數字邊緣細小的針孔，分明是無數個"裳"字疊成的咒文。
    "用我的眼淚作囚籠？"她朱紅丹蔻掐進疤痕，在蒼白的胸膛上劃出血色溝壑，"何不直接刻上陸沉舟的名字！"話音未落，廢墟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梵音，機械鳳凰殘翼裹挾星火騰空，在斷牆上投映出泛黃的影像——
    滂沱雨夜的手術室外，十八歲的顧西洲蜷縮成顫抖的蝶。他撕開染血的校服包裹機械鳳凰，將翡翠眼珠對準觀察窗：病床上昏迷的少女，正死死攥著他被燒融的學生證。證件照片上的少年眉眼含笑，與此刻他右眼猙獰的燙傷疤痕重疊，恰似浴火的鳳凰圖騰。
    "你可知那夜我給你輸血..."他扯落紗布，右眼傷疤隨話語翕動，"我典當了母親留下的翡翠屏風。"淚水突然漫過霓裳的珍珠耳墜，墜入灰燼時濺起細小星火。投影陡然切換至昨夜火海，顧西洲徒手扒開燃燒的鋼筋，左眼被玻璃刺穿的瞬間，懷中還護著她遺落的設計稿。燙金圖紙上，"霓裳羽衣"四字在火光中涅盤。
    "好一場以命相搏的戲碼。"她碾碎墜落的珍珠，細粉混著血水滲入指縫，"可惜機械眼珠流不出真心淚。"殘垣暗門轟然洞開，白薇踩著十公分紅底鞋踏碎餘燼，股權讓渡書在寒風中獵獵作響："西洲用顧氏20股權換你性命，你這禍水配嗎？"
    霓裳忽地旋身，蘇繡旗袍下擺掃過燃燒的合同，火舌倏地竄成九尾鳳凰。她拔下雲鬢間的白玉鳳簪，簪頭機關輕響，露出微型u盤："這份顧氏排汙證據，夠換多少真心？"
    第二章：血色琉璃盞
    顧西洲暴起奪簪的瞬間，玉簪劃破他脖頸，血珠濺上機械鳳凰殘翼。鋼索破空纏住霓裳腳踝，將她拽向衝天而起的火柱。他在血泊中按下鎏金腕表，地底傳來沉悶轟鳴，玻璃棺槨破土而出——三百顆機械眼珠懸浮在福爾馬林液中，每顆翡翠瞳孔都映著她不同年紀的淚容。
    "你說鳳凰該有心跳..."他砸碎玻璃，防腐液混著血水漫過金線錦履，"我就造了三百顆會疼的眼睛。"霓裳腕間玉鐲被液體腐蝕斷裂，露出底下燒傷的舊疤：顧西洲 甲戌年七月初七。結痂的筆畫如同朱砂咒符，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紅光。
    "硫酸都蝕不掉的孽債？"她忽然癲笑，扯開織錦領口。心口同樣位置，深褐疤痕蜿蜒成"霓裳"二字，邊緣結著血痂的新傷："不如比比誰的烙印更深！"
    警報聲撕裂夜幕，陸沉舟的投影顯現在殘破的霓凰圖騰上。他指尖撫過虛擬的鳳凰淚痣："好妹妹，可知七年前那輛車的刹車線..."話未說完，玉簪已刺穿投影儀。迸濺的電光中，顧西洲染血的手覆上她心口傷疤："那夜我抱著你輸血時...陸沉舟在改股東名冊。"
    霓裳的淚水突然墜入他掌心，與鮮血交融成赤色琉璃。機械鳳凰殘骸發出悲鳴，三百顆眼珠同時映出舊日場景：二十歲的顧西洲跪在祠堂，任由家法棍打斷三根肋骨，隻為保住她設計師的頭銜；二十三歲的雨夜，他渾身是血地爬出懸崖，懷裏揣著為她尋來的和田玉籽料...
    "為什麽要讓我恨你..."她哽咽著咬破他染血的指尖，鹹腥混著淚水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顧西洲突然扣住她後頸，在熊熊火光中吻上那道心口疤痕。滾燙的唇掠過猙獰傷痕，如同朝聖者親吻神明的祭壇。
    地底傳來驚天爆炸，承重牆轟然坍塌。顧西洲將最後一顆機械眼珠按進心口，湛藍防護罩如鳳凰展翼籠罩二人。在末日般的轟鳴中，他貼著染血的耳垂呢喃："那年你問鳳凰如何涅盤...要三百次心碎，換一次灰燼裏的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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