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扣下的馮家船甲板上："他們用發黴的陳鹽換官鹽，差價全用來造戰船！"紅雁兒突然掀開地板暗格，拽出個渾身是血的人扔在地上。那人左手戴著馮家人的翡翠扳指，右手虎口處紋著倭國菊紋。
    這乃是馮府的鹽運負責人馮光，還掙紮著要咬舌，被周鐵一記手刀劈在下頜，六皇子踩住他後背冷笑道："你們以為買通泉州水師就能瞞天過海？每月初七漲潮時，倭國商船在虎頭礁卸貨，那礁石底下刻著什麽需要本宮提醒嗎？"
    陳無庸突然踉蹌著扶住桌子，去年皇上讓巡鹽禦史傅明成督辦海防工事，虎頭礁的防禦工事圖紙還是他親手遞給傅明成的。
    "馮貴妃給淑妃下的根本不是瘋藥！"紅雁兒劍尖突然指出，"那是從血蛭粉裏提煉的蠱蟲卵，淑妃兄長鹽運史黃時傑在嶺南到任之後就開始查鹽稅，卻出了意外，死前曾經寄回京一本賬本，現在是下落不明"
    胡凱旋突然扯開馮光的衣襟，露出心口處碗口大的潰爛傷疤，林秋棠將燭台湊近了照，皮肉裏竟嵌著半枚琉球火器的鐵片。
    "三年前澎湖海戰陣亡的兩千將士，中的根本不是倭寇的箭！"周鐵突然嘶吼著劈碎桌子，"是你們馮家賣出去的弩機，用摻了觀音土的鹽換來的弩機！"
    "澎湖海戰那夜老子就在先鋒船上！"周鐵眼眶通紅，薅著那馮光頭發把人拎起來，"兄弟們說官鹽袋子摸著硌手，我還罵他們矯情，敢情你們往鹽裏摻觀音土的時候，連前線將士的口糧都敢貪！"
    燭火劈啪爆了個火星，陳無庸突然捂住胸口癱在椅子上，紅雁兒眼疾手快往他嘴裏塞了顆藥丸："陳大人別急著昏，去年您給巡鹽禦史遞虎頭礁圖紙的時候，就沒發現礁石上刻的馮字被改成菊紋了？"
    地上的人突然抽搐著笑起來，扳指磕在地磚上當啷響："你們現在查有什麽用？我家家主早把南洋水師的布防圖送給琉球了......"話音未落，六皇子靴尖碾上他心口潰爛處，鐵片割進皮肉帶出血沫，"馮貴妃給淑妃下的慢性毒藥也是從血蛭粉裏分三次帶進宮的吧？"
    紅雁兒突然掀開暗格第二層，拽出個檀木匣子砸開，雪鹽混著黴變的灰渣撲簌簌灑了滿地，底下壓著蓋了嶺南轉運使官印的賬本："上個月福州鹽倉走水，燒的就是這些摻了五成泥沙的陳鹽？難怪淑妃兄長查賬查到潮州就暴斃，他寄回來的真賬本會不會已經落倒馮貴妃手裏了呢，不知道六皇子昨兒派出去的人夜探昭華宮可還順利？"
    "不可能！"馮光突然暴起，被胡凱旋反剪著胳膊按在鹽堆裏，"琉球人明明說商船在虎頭礁......"
    "初七漲潮改到十五了，沒想到吧？"六皇子蹲下來拍了拍他扭曲的臉，"你們馮家那個和你搭檔的管事挺硬氣，在詔獄挨了七套刑具才吐口，哦對，他右手虎口也紋著菊紋。
    一直聽著的陳無庸說道："巡鹽禦史不可能通敵！那次澎湖海戰他親自督運糧草......"
    "陳大人真以為巡鹽禦史送往前線的是糧草？"六皇子冷笑著甩出一卷海圖，"三十艘運糧船出泉州港就調頭往東，在鹿兒島跟倭寇換了二十門紅衣大炮，您老家在漳州吧？上個月倭寇屠村搶的港口，用的就是這批炮。"
    紅雁兒突然劍尖一挑，馮光衣襟裏掉出塊令牌，林秋棠撿起來："喲，這不是琉球王室調兵令麽？去年臘月馮貴妃說丟了陪嫁的東珠釵，禁軍搜宮三天，該不會搜宮那夜往淑妃茶盞裏下蠱蟲卵的就是......"
    "是又怎樣！"馮光突然癲狂大笑，嘴角溢出血沫，"馮家三代把持兩廣鹽道，你們真以為隨便就能撼動馮家？從潮州鹽場到戶部庫房，哪個環節沒打點？連太子都......"
    周鐵看不過他這盛氣淩人的態度，掄起刀鞘砸掉他兩顆牙，六皇子卻抬手攔住，靴底慢慢碾著那人手指："讓他說，太子都怎麽？"
    鮮血混著涎水從馮光嘴角流下來："太子監國三年，光嶺南就‘鹽耗’多征了八十萬兩......"他忽然渾身痙攣，心口潰爛處湧出黑血。紅雁兒疾步上前掐住他下頜："是蠱蟲反噬！快拿烈酒來！"
    林秋棠反手摔碎桌上酒壇，烈酒澆在傷口騰起白煙，眾人眼睜睜看著皮肉裏鑽出十幾條紅線似的蟲子，遇酒瞬間化成血水，突然扒開他後頸衣領："看這刺青！是琉球死士的赤蛇印！"
    "好毒的算計。"六皇子臉色鐵青，"方才他要是把太子扯進來，明日早朝怕就要血流成河了。"說著突然轉頭看向陳無庸，"去年海防工事撥的五十萬兩，工部轉手就孝敬給太子修溫泉莊子了吧？又詢問接替黃時傑的新任鹽運史王東：王大人書房暗格裏那尊翡翠送子觀音，是馮貴妃賞的？"
    王大人撲通跪倒在地："殿下明鑒！下官隻是按吩咐......"
    "按吩咐在虎頭礁圖紙上留暗道？"紅雁兒抖開卷泛黃的圖紙，朱筆標注處赫然有處暗門，"上月初七倭寇就是從這處暗道登陸，血洗了三個漁村。"
    船突然劇烈晃動，鹹腥海風從頭頂豁口灌進來，周鐵臉色驟變："是倭寇的火龍炮！他們發現這了！"
    "帶人犯和證據先走！"六皇子拽起軟成爛泥的王東，"胡凱旋去發信號彈，讓埋伏在礁石灘的兄弟收網！林秋棠護著賬本先撤，紅雁兒跟我斷後！"
    馮光突然爆發出駭人力氣，掙斷繩索撲向林秋棠手裏的檀木匣，電光石火間，紅雁兒袖中飛出三枚銀針釘在他後頸："想毀證據？你馮家往鹽船夾層塞火器圖紙的時候，就沒想過琉球人會反咬一口？"
    "不可能......"男人喉嚨裏發出嗬嗬怪聲，"他們說好平分鹽稅......"
    胡凱旋一腳踹開暗門，海風卷著硝煙味撲麵而來，他拎起馮光衣領指向海麵，三十艘戰船正包抄過來，船頭飄著的卻是倭國菊紋旗："看清楚了！你們馮家養的海寇，現在要殺你滅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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