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的心跳停了幾瞬，但這也正常，是誰都會這樣的。
    “對不起……陸濯，對不起……”雲霽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他的字典裏，好像隻剩下對不起這三個字。
    “我不稀罕聽你的道歉，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管你。”
    陸濯擰著眉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以後，雲霽是什麽樣都不歸自己管，他和雲霽從此分道揚鑣。
    原本可以正大光明的愛從此變得見不得光，變得罪惡。
    “雲熠……”雲霽乍一下想起來還有雲熠，陸湉有家人接走，那雲熠呢？雲熠肯定沒有的，“哥哥……”
    雲霽不管不顧自己的傷，爬起來穿好鞋，跑出去找護士。
    “護士，我問那個叫雲熠的人呢？他在哪裏？”雲霽扯著護士的袖子，“他在哪裏你知道嗎？”
    “您的傷——”
    “不重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裏？”雲霽此時隻想知道雲熠的下落，沒有人會給雲熠收屍的，沒有人。
    “就是那個……京大送過來的雲熠？”護士有些不確定地問了聲。
    “對，就是他！”
    “在太平間，寄存好幾天了，也沒有家屬來認領。”
    雲霽的眼底蓄著淚水，“能不能帶我去，我認領，我是他家屬。”
    “那你跟我來吧……”護士看著雲霽的樣子，原來人的家屬是雲霽，也難怪這麽多天了都沒人管，感情是家屬自己都在病床上。
    雲霽被帶到太平間，看見了雲熠，但也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張臉被毀的隻能堪堪認出是雲熠。
    雲霽覆上雲熠的手背，很冰冷，硬邦邦的，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哥……”雲霽輕輕晃了晃雲熠，“哥？”
    “哥……你醒一醒吧……哥哥……”
    沒有人回答雲霽的話，雲霽握著那雙手，還能感受到手心的繭子，當自己的手跟著一起變得越來越冰涼的時候，當自己的輕聲叫喚一直無人回應的時候，雲霽真正意識到。
    哥哥死了，從小到大頂天立地，會給自己買好吃的，會保護自己，會代替爸爸媽媽每次都給自己開家長會的哥哥死了。
    他再也沒有哥哥了……
    這個世界上，真真正正的，隻剩下他孤身一人。
    雲霽在太平間待了很久，抱著雲熠的屍體，好像隻要哥哥熱起來了就會睜眼，可現實卻是，雲熠的身體依舊冰冷，連帶著雲霽一起變冷。
    不久，護士才來到太平間找到雲霽。
    “給殯儀館打個電話讓人帶走吧，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雲霽這時候變得很執拗，死活不肯，最後醫院還是給殯儀館打了電話，但雲霽拽著雲熠的手，握的實在是太緊，隻好連著雲霽一起帶走。
    雲熠生前沒有什麽朋友，有的朋友，也隻有陸湉，但陸湉死了，沒有人會祭奠雲熠，隻有雲霽一個人。
    雲熠被推進去火化的時候，雲霽死都不肯鬆開那口棺材，哭著鬧著，就是不願意，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一左一右抱著雲霽，這才製止住。
    一進一出，原本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哥哥，現在連自己的膝蓋都不到。
    可今天是雲熠的生日……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雲霽按照雲熠的生日選了墓地，安葬好雲熠之後，雲霽在那塊石碑前跪了很久。
    “哥……雖然我不配這樣叫你，但是我還是想叫你哥，你恨我吧…… ”
    “為什麽會這樣呢哥哥，為什麽死的不是我……你原本應該很優秀的才對……你那麽辛苦考上了京大，為什麽……這一切都被我毀了。”
    “我要怎麽辦才好，怎麽辦才能把原來屬於你的大好前程還給你啊……”
    “都是我害得，是我毀了這一切，毀了你的未來，你的幸福，你應該在爸爸去世的那年就不管我的……”
    “哥……”
    雲霽的頭抵在又硬又冰冷的石碑上，壓抑著啜泣了很久，不敢哭出聲，怕哥哥聽見，他沒資格哭，其實父親的墓碑就在不遠的地方，斜著，正好能看見雲熠的墓碑。
    但雲霽不敢去，他要怎麽麵對爸爸媽媽……
    他害死了哥哥，爸爸媽媽肯定也很討厭自己，恨透了自己。
    他的出生害死了媽媽，現在又害死了哥哥，雲霽是個罪人，從一開始就是，他應該被討厭的。
    “哥哥，生日快樂。”
    雲霽抹掉眼淚抬起頭，“生日快樂……”
    想到是雲熠的生日，雲霽又不禁地委屈起來，“對不起……生日快樂……”
    雲霽身體還沒恢複完全，但他不想在醫院繼續呆下去，直接辦了出院，但雲霽確實沒想到陸濯已經給自己交了醫藥費，打開社交軟件想把錢轉給陸濯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是啊……陸濯也是恨死自己了。
    雲霽拿著雲熠的遺物去了雲熠的家裏，雲熠住在溪桐小區，離京大挺遠的。
    房間裏都是雲熠的味道，雲霽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站在這一方寸的小房間裏，時間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很久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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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熠的家很單一，除了該有的家具以外，剩下的全部都是書，除了書，沒別的東西，衣櫃裏的衣服很少，甚至塞不滿一整個衣櫃，藏在衣櫃角落的是一個保險櫃。
    雲霽嚐試了雲熠的生日，沒對，又試了一次媽媽的生日，保險櫃打開了。
    裏麵放著幾本相冊，每一本都是被塞滿的，很厚。
    雲霽坐在地上將每一本相冊都拿出來，慢慢地翻看。
    雲霽翻開就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照片的後麵是一張小紙條。
    ‘弟弟出生了，很可愛，但是媽媽死了，我討厭他。’
    嘴上說著討厭，可後麵的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雲霽的成長，第一次尿床，第一次喝完一整瓶的奶，第一次吃手，第一次叫哥哥，第一次去看鸚鵡被嚇哭……
    一直到雲霽考上研究生，最後一張照片是上一次自己把雲熠從拳擊場帶出來的時候。
    ‘弟一坐弟弟的後座，還可以，但是他為什麽一下就長這麽大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雲霽總是想著能獨立一點，這樣就能減輕一些哥哥的負擔，但沒有想到雲熠是這樣想的。
    雲霽又看了其他的相冊，看見了自己從未見過的媽媽，原來媽媽這麽漂亮，還有爸爸，年輕的時候真的很帥，媽媽還在的時候，臉上洋溢著的全都是幸福。
    但在媽媽去世之後，雲霽從未在父親的臉上看見過那樣的笑容，每天都很平淡，很愁，經常喝醉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再看見人的時候，胡子拉碴的。
    如果沒有自己的話，這一切是多麽的美好，可就是因為他的出生破壞了這一切，毀掉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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