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怔愣住，緘默了很久。
    他沒有想到陸濯有一天會這樣不堪地跪在自己麵前用懇求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雲霽從前也有幻想過陸濯下跪，但那時的幻想，是單膝下跪，是為了求婚，是浪漫的，充斥著愛與幸福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雲霽……我求你了。”陸濯緊緊抓著雲霽的褲腿，“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你把諒解書寫了，可以嗎？”
    高高在上的陸少爺，陸總裁，竟然會對自己下跪，雲霽想都不敢想。
    “陸濯，你真該慶幸我是個會心軟的人。”
    不是心軟寫下諒解書，而是心軟沒有把孩子的存在告訴你。
    “你先起來。”雲霽沉聲道。
    陸濯這才撐著身子艱難起身。
    “你剛才說，什麽都能答應？”
    “嗯，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雲霽沒有半分笑意，隻是冷冷的說道：“我提兩個條件，不過分吧。”
    “你提多少都可以。”陸濯腦子裏全都是雲霽的那句心軟。
    “好，第一，我要韓超付出代價，他打在我身上的，我要你，十倍還回去。”
    “好。”陸濯爽快答應，即使雲霽沒有說這個條件，陸濯也不會放過韓超，他甚至想找人把韓超弄進去之後直接在監獄裏把人弄死，但陸濯還是忍住了。
    有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韓超就這樣死掉，隻會讓事情變得難辦。
    “第二。”雲霽咬了咬嘴唇，“我和你，和陸家的所有人，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麵，別再來找我，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各不相幹。”
    這一次，陸濯沒有很快答應，而是在原地站著，沉默了很久很久，時不時抬眸瞟一眼雲霽，他是不想答應的，一點都不想。
    “能不能……換一個？”陸濯也意識到會不會有些不妥，“或者……把我排除……”
    這話說出口，雲霽聽了都覺得有些想笑，但還是拒絕了，“不能。”
    “……”陸濯再次沉默，如今的陸濯就像是在一場極其重要的考試裏遇到了一道必須要寫的難題，沒有頭緒，想哭不行，要答案，沒有。
    “好……我答應你。”
    猶豫了很久，陸濯還是答應了，不過就是孤獨終老而已，總好過又讓雲霽水深火熱，去承受一堆不該承受的痛苦。
    如果可以重來，陸濯寧願從來沒認識過雲霽，反正像雲霽這麽好的人，和誰在一起都會很幸福，除了陸濯那個沒本事的混蛋。
    “抱歉，祝你幸福，照顧好自己。”
    陸濯意識到自己的眼淚快要斷線，低著頭轉身快步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
    “雲霽，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一直都是。”
    可雲霽也早已經側過身子，他的左耳聽不見，聽不見陸濯久違的，帶著懺悔的告白。
    隔著一扇門，雲霽靠著門，沒有意識到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掉。
    “陸濯，喜歡我這樣的人，很累吧……”
    翌日，雲霽寫好了兩份諒解書，親手交給了祁得月，而後什麽也沒說，直接回了家，提上行李箱準備離開，臨走前看了一眼日曆。
    快要過年了。
    也好，過年了，離京城遠遠的，這樣應該就不會難過了。
    走之前，再去看看哥哥吧。
    站在墓碑前，雲熠兩個字還發著光，就像人原本的大好前程一樣。
    “哥……我要走了。”墓園的風很大，吹的雲霽的眼睛有些酸疼，“這次走，也許再也不回來了，下次見麵，你應該……就能看見我了。”
    “哥，我寫了諒解書，我以為我長大了，其實還是一樣沒用，沒骨氣。”說著，雲霽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在的話，會不會罵我一頓？”
    “算了，哥，你好好的，下輩子，就不要當我哥了，好嗎？”
    雲霽笑著流淚，笑著轉身。
    下輩子，他誰也不要遇見。
    雲霽坐上了盛年的車，紀寒枝和盛年一起送雲霽，能在京城交到兩個很好的朋友，雲霽也還不算太難過，隻是遺憾常有，雲霽隻恨自己沒用。
    “雲霽，我們以後還能一起玩遊戲嗎》我還沒救過你一次呢！”紀寒枝拉著雲霽的手，實在不舍。
    “可以的，到了那裏，我閑下來了，想什麽時候打遊戲都可以。”
    盛年在一旁笑著，給兩人都拿了一個鐵樹果實製成的小掛墜。
    “這是之前去拍電影帶來的，一人一個。”
    “謝謝。”雲霽接過掛墜，很是喜歡。
    還沒講幾句話，就到了檢票時間，雲霽推著箱子和兩人揮手告別。
    坐上車的那一刻，雲霽看著京城的土地，承載了太多太多的回憶，雲霽不敢想下一次回來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和方式。
    但是現在，他沉默著與京城告別，很堅定，很決絕，很遺憾。
    海城的天氣不算好，雲霽剛落地就開始下起毛毛雨，海城這兩年的旅遊業發達了不少，酒店難找，雲霽沒有帶傘，隻能提著箱子四處尋找酒店。
    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但好在雲霽碰見了一個老奶奶，老奶奶有一整棟的房子，正好出租，雲霽便租了老奶奶的房子，一個月六百的房租，不算貴。
    勞累了一天，雲霽以為自己會很快睡下，但翻來覆去好幾圈，依舊是睡不著。
    想了很久，雲霽還是決定和孟時皙說一聲自己已經離開京城的消息，於是拿出手機給人打了個電話。
    對麵很快接通。
    “雲霽！”
    “孟醫生，我……離開京城了。”
    孟時皙皺了皺眉，很快又平複，“這樣啊……其實也挺好的，既然有了新的生活，就要開開心心的。”
    “嗯，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謝謝你，謝謝你照顧我。”
    “不用這麽客氣，有機會的話，希望我們可以再見麵。”
    “好啊，如果可以的話。”雲霽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點點弧度。
    “希望下次見到你，是一個陽光明媚的雲霽。”
    “好。”
    窗外的小雨依舊不停，微風一直吹著，沒有要停的意思，但也沒有要變大的感覺。
    雲霽看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窗戶，走上前去關好，屋內是一片寂靜，雲霽倒出兩粒安眠藥吃下，伴著細細簌簌的雨聲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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