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陸濯肉眼可見的著急。
    “你……”雲霽猛地一下坐起，將陸濯翻來翻去地檢查。
    陸濯滿臉不解，“我沒事，你怎麽了？”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就好……”雲霽脫力地靠在床頭，眼眶泛紅。
    陸濯沉默了片刻，去給雲霽倒了杯水。
    “陸濯，你回去吧，求你了，行嗎？”
    “我不走。”陸濯很決絕。
    “陸濯！”雲霽的聲音一下子變大起來，直接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別固執了行嗎，這些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醫生也好，普通人也好，有錢沒錢的都一樣！你一個apha在這種地方有多危險你自己心裏清楚嗎？”
    “病毒不會因為死的人多就跟著消失，他甚至能在你的身體裏比你活得更久！研究所裏的疫苗和解藥到現在都沒有一點進展，你在這裏和送死有什麽區別啊？”
    “你看著一具具屍體被抬出醫院的時候，你難道就不怕嗎……”雲霽的眼淚像掉線的珍珠一樣，控製不住，“你分明可以回去過你的好日子，為什麽要來？你為什麽就一定要來受這個罪？”
    他幾乎是吼著說出這些話，可陸濯沒生氣，隻是將雲霽拽到自己麵前，硬逼著人和自己對視。
    “那你呢！”陸濯哽咽到幾乎不會說話，全是靠著積壓已久的情緒，“那你一個人背著那麽多債務，背著不屬於你的罪名過了那麽久又算什麽？自己一個人懷了孕又流產，你又為什麽要一個人去承受這些痛苦？”
    “還有你家裏放著的遺照！又是什麽意思？”陸濯抓著雲霽的肩膀，意識不到自己的輕重，“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好說的！就打算這樣放棄自己了？分明當年實驗室爆炸的時候不是你在操作，方案也不是你一個人想的，你又為什麽要這樣糟蹋自己啊？”
    陸濯聲音沙啞，眼眶通紅，雲霽一直低著頭，直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許多晶瑩的水珠，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陸濯哭了，哭得很凶。
    “你拚命攢著錢，就是為了買墓地……”陸濯啜泣著，說話都斷斷續續，“你一直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你不想要我……不想跟我和好……”
    雲霽三番幾次欲言又止，話到了嘴邊又好像隻剩下對不起，可是道歉做什麽呢……對不起又是對誰說的？
    是自己？還是陸濯？
    雲霽像是被帶到了一個鏡子迷宮裏，找不到出路，沒有方向，往哪裏走看起來都像是死路。
    房間密閉著，窗戶沒有開，原先剛好的環境此時因為愛恨與情緒的充斥，變得有些讓人窒息，沒有硝煙，但誰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一時間，雲霽甚至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以一個什麽樣的立場在勸陸濯，好像說什麽都不太有資格。
    “陸濯，你回去吧……”雲霽咬著自己的嘴唇，“你在這裏出事，我真的會愧疚一輩子的，我好不容易脫身，別再讓我背上虧欠誰的罪名，可以嗎？”
    事已至此，雲霽在賭，也隻能賭，他賭陸濯舍不得，舍不得他承受痛苦。
    周遭又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心海的風起雲湧，剩餘的，全都是寂靜。
    “好。”陸濯放在雲霽肩上的手漸漸滑落，“我後天就走，明天陪你過完生日，我就回去。”
    生日……
    雲霽笑了，苦澀中帶著些自嘲，但更多的，是驚喜，和遺憾。
    陸濯要是不說，雲霽早就已經忘記了，而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隻有陸濯記得自己的生日了。
    過往的人生裏，雲霽沒過過生日，因為雲霽的生日，就是媽媽的忌日。
    雲霽小時候總是不懂，為什麽別人過生日的時候，都是穿的漂漂亮亮的吃蛋糕，他的生日，就是穿著黑黑的衣服，在墓地呆上很久之後回家吃些剩菜剩飯。
    從來沒有人慶祝過雲霽的出生，後來，雲霽自己也習慣了，便再也沒過過生日，一直到遇見陸濯，他才再一次擁有收到生日祝福的資格。
    “陸濯，謝謝你……”雲霽拽緊了陸濯的袖子，“你好好活著行嗎，我不想……連死了……一個給我收屍的人都沒有……”
    買墓地的錢，雲霽早已經攢夠，都在那張卡裏，而陸濯，是他唯一一個可以委托的人。
    “雲霽，我可以幫你解決你說的事，但僅限於六十年後，我們在一張結婚證上。”
    “你——”
    雲霽無言以對。
    翌日，雲霽照常去工作，隻是幹的活比平時少了些。
    “雲醫生，我這邊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了，能不能去幫我拿個東西，是研究所那邊送來的報告，要帶給組長的。”
    “好的，在哪裏？”
    護士指了個方向，“就在新建的那個庫房裏。”
    “好的。”
    雲霽眯了眯眼睛，昨天哭了太久，眼睛到現在還是酸痛。
    忙完手頭上的事情，雲霽才去幫人拿東西，庫房裏的東西確實多，就連資料都是一疊一疊裝好的，要找到人說的那個還真不容易，不過那一份是今天剛送來的，應該不會難找。
    “周一，周二……”
    雲霽順著，一點點往裏麵走去。
    “大爺，我把這個試劑放著，您看著點，千萬不能打了啊！”
    不知道是那裏哪個部門來的研究院，好像是有什麽急事，就把裝好的試劑放在了桌上，大爺看了一眼，沒打算動，隻是戴好老花鏡去找東西。
    文件在一邊越疊越高，逐漸變得有些不穩，但人專心致誌地找東西，又哪裏有時間顧得上一邊搖搖欲墜的一摞資料。
    門是開著的，此時又正是風大的季節，一陣風吹來，原本就不穩的一疊資料全部倒塌，桌上的試劑被打翻在地上，不同的試劑交融在一起，浸染了紙張，原本庫房就幹燥，溫度又高些。
    不過一瞬間，一團火開始燃起。
    “哎！怎麽回事！救命！”大爺將手上的東西一丟，直接往外跑。
    “怎麽了？”方才有急事走開的研究員又折回來。
    “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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