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顧淩楓的心聲改變不了事實。
    葉暻聽到李元忠的話，連停頓思考都沒有，便直接開口定音：“好，那就住在將軍府。”
    顧淩楓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渾身上下似有一團黑色怨氣籠罩。
    顧翎昭默默挪到他身邊，輕輕扯了扯他的手指，遞過去一個息事寧人的眼神，卻不想，下一刻，她竟從顧淩楓眼底看到了更盛的一團怒火。
    顧翎昭脊背一僵，心道一聲：不好！
    她竟是忘了，她大哥其實知道葉暻近幾個月與她關係密切、幾乎形影不離......他不會誤會了什麽吧?
    這邊兄妹倆大眼瞪著小眼，那邊葉暻卻已開始向手下人交代搬進將軍府的具體事宜。
    梁崢轉著眼珠左看看、右望望，在葉暻從容自然的表情裏得出一個最終結論——成大事者臉皮要厚！該看不見的，就是得裝作看不到！反正這種頂著主人家黑臉硬往人家宅子裏擠的行為，他是做不出來的。
    “顧兄，先讓顧夫人和妹妹回去歇息吧，府裏不是議事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軍營。”梁崢轉過來又對李元忠道：“既然府衙沒有住所，我們也不必多跑一趟了，待安置好軍隊，我與容王還需與城中身居要職的文官見上一麵、問些事情，你去安排，今日申時之前，令他們務必到達軍營。”
    “是，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辦。”
    梁崢用三兩句話將顧淩楓和葉暻拽走後，顧翎昭和江鳶手挽手快步走回後院，在踏進自己別院的那一刻，江鳶腳下瞬間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撲去。忍不住高呼一聲
    “嫂嫂！”顧翎昭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扶穩她的身體後，緊張問道：“嫂嫂，你沒事吧，可是覺得身體哪裏不適？我馬上叫府醫來！”
    “不必請他們來，我就是有點腿軟”江鳶長吸一口氣，安慰說道：“別擔心，我去屋裏坐一會兒就好了。”
    “好好，那我扶你進去！”顧翎昭嚇得額頭都冒了汗，連忙和侍女們一起，將江鳶安穩地扶到了內室的太師椅上。
    江鳶合眼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而後突然睜眼看向顧翎昭“阿昭，我剛剛做了噩夢是不是？那容王和梁錚其實都是夢裏出現的吧。”
    “”我倒也希望如此......唉”顧翎昭坐在江鳶對麵，“殘忍”捏碎了這個幻想。
    她疲累地捏了捏山根，歎氣道：“事已至此，我們其實也該往好的方麵想一想，有葉暻守在在涇陽城，至少無人敢在物資糧草上為難大哥。”
    “真的嗎”江鳶雙目無神地喃喃道：“可我怎麽覺得容王在此才是對你哥哥最大的折磨。”
    顧翎昭一時語塞，想到剛剛顧淩楓看自己時那怒火衝天的眼神，她的頭皮還是有些發麻，她大哥對葉暻的討厭怕是比她預計的更多十倍百倍。
    “葉暻在京城將大哥害得那麽慘，也不怪大哥記恨他。”
    江鳶直起腰身，欲言又止道：“阿昭，你……”
    “嗯？怎麽啦？”
    “你不會覺得你大哥記恨容王，隻是為了京城擂台的那件事吧？”
    “難道他還做過其他坑害大哥的事！這混蛋，我去找他！”顧翎昭突然站了起來，雙眼瞪圓，仿佛下一刻就要找人拚命。
    “誒，你別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先坐下，聽我慢慢說……來人，上茶來。”
    “是，夫人。”侍女得令，很快端來茶盤，將芙蓉白玉茶盞分別放在了二人手邊的小幾上。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江鳶揮手清退了房中下人，顧翎昭見這架勢，便也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說什麽。
    可即便如此，顧翎昭心中仍是有些無措，她不敢直視江鳶，手忙腳亂間便拿起了一旁的茶盞，不顧溫度直接喝了一大口。
    “你大哥對你當年墜崖始終耿耿於懷，他覺得是容王害了你，把你推下了崖。”
    “唔，咳咳咳”顧翎昭險些被嗆到，咳了好幾聲後，才堪堪能說話“這個事，我記得我同靜王殿下已經說清楚了，他沒有告訴大哥？”
    “……當時靜王殿下和淩楓在京城處境艱難，他們猜測你是不想他們和容王齟齬，這才願意給容王說好話。”江鳶咬著牙根，恨恨道：“這件事在京城傳了許多年，民間百姓麵上雖敬仰容王的戰功赫赫，可背地裏誰不說他一句心狠手辣、德行有虧，過去鬧得最沸沸揚揚的時候，容王對此沒有過澄清，似是目中無人毫不在意……如今就算他想要為自己辨明清白，隻怕也來不及了。”
    “他到底怎麽想的？這種惡言怎能令其傳遍大街小巷呢？”
    江鳶隱約感受到了不對，她眯起眼，輕聲問：“阿昭，到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在幫他說話！”
    “不不”顧翎昭神情一愣，連忙搖頭，兩隻手跟著一起擺“我不是替他說話，隻是葉暻真的沒有在懸崖上推我，是我天黑沒看清路，失足滑下去的。”
    “當真？”
    顧翎昭托著腮想了一會兒，低頭小聲道：“......那天好像是在下雨，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到路。哎呀嫂嫂，我不會拿這種事騙你們，若葉暻真的動手想殺我，我如今又怎能和他相安無事呢？”
    “可就算他沒有親手害你，可你剛剛成婚，好端端的，為何大晚上跑到城外去？難道不是他逼迫的嗎？”
    “這……”顧翎昭眼睫顫動的厲害，她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江鳶是她至親至信之人，有些事告訴她倒是無妨，隻是這些往事牽扯諸多，好似一筆爛賬擺在那裏，讓人不知從何下手。
    顧翎昭沉默良久，隨後開口對江鳶說了她新婚夜聽到的那些對話，但隱去了那時杜雨芙暗中對她的刺激和那封催命信的存在。
    她動身來涇陽前，已琢磨好了許多應對說法，如果顧淩楓真的認定是她屠的杜家，那她便說是自己行走江湖時，無意發現了杜弘之殘害顧家證據。至於那個慘烈的真相，顧翎昭無論如何也會將它爛在肚子裏，決不能讓顧淩楓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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