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年輕不經事，知道葉暻設局騙我後，心神大亂、頭腦也失了智，一心隻想遠離葉暻，卻忘了當時自己和侯府的處境。”顧翎昭垂著腦袋，語速很慢說著這些半真半假的話“我當時隻顧著往外跑，覺得出了城，他就追不上我了，誰知，這一跑竟直接衝到了懸崖邊，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耳邊傳來細碎啜泣的聲音，顧翎昭愕然抬頭，卻發現江鳶早已落了淚。
    “嫂嫂，你別哭呀。”顧翎昭起身坐到江鳶身邊，拾起她的手，安慰道：“人活一世總有浮浮沉沉，那些不好的回憶，我都已經記不起多少了，快別再哭了，萬一哭傷眼睛，我才是真的身負罪孽了。”
    “你這傻姑娘，得是受了多少磋磨，才能把這些東西說得輕鬆平常。”江鳶顫抖著手，輕輕撫上顧翎昭的臉“你從前那麽喜歡他啊......他簡直豬狗不如！”
    “嫂嫂”顧翎昭輕輕靠在江鳶肩上，眼眶也漸漸泛了紅色“我真的已經不在乎了，我隻想你和大哥能安穩幸福，我就也能跟著開心。”
    江鳶悵然地閉上了雙眼，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我原本也是恨他的，我想我該去報複他，讓他失去他最在意的東西，讓他痛不欲生、求死不能……可我找不到他的破綻，名利金錢或是身家性命，他好似都沒有那麽在乎。”顧翎昭輕歎了一聲，聲音真摯道：“糾纏了這麽久，我真的很累了，他雖負了我的感情，可後來也真真切切地幫了我許多事情，不管他是不是還有其他目的，但在我這裏，我們二人已是恩怨兩訖。”
    “阿昭……你真的能放下？”
    “嗯！”顧翎昭沒有說謊，再固執的感情在生命的盡頭都會褪色消散，她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了。
    “嫂嫂，這是件好事，對不對？”顧翎昭抬起頭，看著江鳶淺淺一笑。
    江鳶重重點了點頭，壓住哽咽道：“是件好事。”
    “嫂嫂，此事我隻和你講過，日後大哥若是不問，你也不要再與他說……今天那李元忠敢拿出如此漏洞百出的手段，必然也是聽說了葉暻與我顧家的恩怨，盼著葉暻能借題發揮，替他鏟除異己。如今葉暻位高權重，我們還是該避其鋒芒，世人都說容王殿下所向披靡百戰百勝，隻要能護涇陽安穩，護百姓無恙，我們之間的一點小事，根本不足掛齒。”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你大哥心裏有分寸，戰事當前，他不會意氣用事的。”
    江鳶的悲痛情感有所平複，心神也重歸了清明，坐在那喝了會兒水，腦海裏又浮現出了另一個疑問。
    “阿昭，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怎麽覺得容王今日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
    顧翎昭不以為然道：“他什麽時候對勁過？”
    江鳶若有所思道“現在回想起來，容王最開始的眼神陰惻惻的，尤其是在看你的時候......嘶，這負心漢好似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反倒像是你倒欠了他的債，他們皇家人都這麽不講道理嗎？”
    “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靜王殿下就很講道理。”顧翎昭眼珠轉了轉，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手指不停歇的互相繞動“葉暻之前被我罵了一頓，嗯......大抵是還沒氣消吧。”
    “哼，最好永遠消不了氣，幹脆氣死算了”
    “嫂嫂......”
    江鳶捂住自己的嘴，小聲道：“我知道，慎言慎言”
    “不說他了！”江鳶湊近顧翎昭，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聽說你墜崖後被一個江湖醫者所救，如今你們的關係甚好......那位醫士與你年紀相仿，且長相俊逸。”
    “嫂嫂，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得好好對待人家，尊敬人家。”
    “就隻是救命恩人？你對他......”
    “沒有，什麽都沒有。”顧翎昭眼角直抽，心裏又想將徐琦抓來痛揍一頓“嫂嫂，今日你受了不少驚嚇，日後葉暻梁崢借住進來也少不了讓你費心，該趁著當下空閑時刻，躺下多歇歇才是，我就不在此打擾你了。”
    “那你也回去歇一歇，等晚上再來我這吃飯。”
    顧翎昭笑著答應道：“好！”
    獨自走在府中的小路上，顧翎昭眉心緊蹙，眼裏似是有化不開的愁結......若非江鳶突然提起喬沛，她還想不起這其中的隱患。
    顧翎昭用手指撥了撥腕上珊瑚珠串，肌膚上的那條紅線隱隱發黑，仿佛一條暗紅細繩繞在手腕上。她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現頹敗之象，她必須在徹底倒下前，將一切思量周全，以防讓人頂著她的名義來哄騙她的親人。
    然而萬全之策並非輕而易舉就能得出，她的顧慮太多了既不想日後暴露出她的死訊，又怕她大哥被人蒙騙。既要防著喬沛拿她家人做文章，又不想讓喬沛因她而受到傷害。
    顧翎昭在花木扶疏的園子裏踱步了近半個時辰，卻始終沒能相想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法子。
    眼看太陽西移，顧翎昭站得有些腰痛，她兩手揉了揉腰側，也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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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剛往回走了沒幾步，一個不速之客就擋在了她的麵前。
    這條幽徑是通往木蘭小院的必經一路，道路狹窄隻能容通一人，顧翎昭看到葉暻，毫不遲疑轉身便走。
    “站住！回來”
    顧翎昭背對著葉暻深吸一口氣，而後規規矩矩地轉過身，行禮道：“見過容王殿下，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我有話問你，隨我來。”
    葉暻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顧翎昭不想這時惹他，左看右看確認四下無人後，無奈隨著葉暻進了他的院子。
    “這裏便是我在將軍府的院落，你若有事，盡可來此尋我，如我不在，此處的親衛也會馬上將消息傳給我。”
    見顧翎昭仍在警惕張望，葉暻又補充道：“梁崢與顧將軍去視察糧草了，一時還回不來，待會兒我也要再趕回軍營去......別看了，生麵孔我都已經清退了，進房吧。”
    顧翎昭悶聲邁過門檻，就站在靠房門一步的位置，不欲再往裏多邁一步。
    葉暻坐到主位的座椅上，抬頭看著顧翎昭，不由得皺了皺眉：“你站得那麽遠，是怕我吃了你？”
    “容王殿下既是要問話，這個距離已足夠了，若是實在怕聽不到，我大聲些就是。”
    “......”葉暻望著顧翎昭麵無表情的樣子，運了運氣，終是拿她沒有辦法“好，那我問你，你為何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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