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推開家門時，廚房裏飄來一陣熟悉的油糕香。她站在玄關處，看著母親正頂著西斜的日曬，在灶台前炸油糕，心裏突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媽，我回來了。"她輕聲說。
    倩母回過頭，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倩倩，餓了吧？快去洗手，馬上吃飯。"
    趙倩走進廚房，掀開鍋蓋一看，裏麵的菜一點都沒動過，還冒著熱氣。她皺了皺眉："媽，你中午沒吃？"
    "等你回來一起吃啊。"倩母笑眯眯地從冰箱裏又端出兩盤菜，"我又炒了你愛吃的蒜蓉空心菜和紅燒排骨。"
    趙倩的胸口突然堵得慌。她想起父親在店鋪裏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又看著眼前這個寧願餓著肚子也要等女兒一起吃飯的母親，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我出去都小半天了，你把自己餓壞了怎麽辦？幹嘛什麽都要想著我？"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倩母的手頓了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擺碗筷："這話讓你說的，你是我女兒，我不想著你還想著誰？"她抬頭看了趙倩一眼，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和你爸沒談攏？別理他，他就那樣。"
    趙倩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走過去抱住母親，把臉埋在她肩膀上："媽，對不起......"
    "傻孩子，跟媽說什麽對不起。"倩母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來，吃飯，媽還給你炸了油糕。"
    當那盤金黃酥脆的油糕端上桌時，趙倩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這十幾年，她以為自己早就被父親的荒唐和親戚的勢利磨得心硬如鐵，可母親的一盤油糕，就能讓她潰不成軍。
    "媽，你幹嘛對我這麽好......"她抹著眼淚，聲音哽咽，"我都受不了了。"
    倩母把最酥的那塊油糕夾到她碗裏："媽沒能力攔住你爸，就剩下這點本事了，做點好吃的，把我女兒喂得胖胖的。瞧你，這才幾天，下巴又尖了。"
    飯吃到一半，倩母突然說："倩倩，媽想好了，這套房子打算過戶給你，明天就去辦手續。"
    趙倩的筷子停在半空："媽？"
    "先過戶，再離婚。"倩母的語氣出奇地平靜，"要不然家裏就剩這點值錢的東西了，要是讓你爸得了去，指不定賠到哪裏去。"
    趙倩放下碗筷，認真地看著母親："媽，你跟我回燕都吧。今晚就走。"
    "這麽急？"
    "程琳最近要照顧曹媽媽，公司不能沒人。"趙倩握住母親的手，"你去了，可以幫她接送程瑞霖，也算幫大忙了。"
    倩母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也好，省得在家看你爸來氣。"
    吃完飯，趙倩搶著洗碗，倩母去臥室收拾行李。當趙倩擦幹手走進房間時，看見母親正把房產證小心翼翼地裝進包裏。那個動作裏帶著幾分決絕，又藏著說不出的心酸。
    "媽......"
    倩母回頭衝她笑了笑："人老了，總想留點值錢的傍身。但現在想通了，還是交給你最放心。"
    趙倩走過去，幫母親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在"嘩啦"一聲響中，她突然明白，這世上最堅固的鎧甲，從來都不是冷漠和強硬，而是母親用最普通的飯菜、最樸實的愛意，為她築起的溫柔堡壘。 那個她曾經 認為“軟弱無能”的媽媽，才是這個家最堅實的後盾。
    直到高鐵列車啟動，趙倩的母親才接到趙慶林的電話，詢問家裏怎麽沒人？
    倩母答道：“我和倩倩去燕都。”她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然後掛斷電話。
    趙倩坐在回燕都的高鐵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她握著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曹同之的電話。
    "同之，阿姨的情況怎麽樣了？"她輕聲問。
    電話那頭，曹同之的聲音有些疲憊："確診了，淋巴瘤中期。醫生說......"他頓了頓，"骨髓移植是最有效的治療方法。"
    趙倩的心沉了一下："找到合適的配型了嗎？"
    "我托人聯係到了幾個誌願者，但醫生說近親屬配型成功的話，效果會更好。"曹同之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已經做了配型，明天出結果。"
    趙倩愣住了。她沒想到，這個曾經在她眼中自私自利的男人，會在母親病重時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曹同之苦笑一聲，"我曾經愧對過程琳，現在不能再愧對生養我的母親了。她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趙倩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份調查報告：90的父母願意為子女捐獻器官，但子女願意為父母捐獻的比例卻不到50。這個數據曾讓她心寒，但此刻，曹同之的選擇讓她看到了例外。
    掛斷電話後，趙倩立刻撥通了程琳的號碼，把剛才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也許......姐姐沒有愛錯人。"程琳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趙倩猛地坐直了身子："什麽？姐姐？"
    程琳似乎突然驚醒，慌忙岔開話題："你們什麽時候到站？我去接你們。"
    "程琳！"趙倩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別轉移話題！我們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你難道連我都不信任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微的抽泣。
    "倩倩......"程琳的聲音帶著鼻音，"你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給你添亂。"
    "就因為夠多，才不介意多一件兩件啊。"趙倩固執地說。
    程琳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妥協："明天見麵再說，好不好？"
    第二天清晨，趙倩帶著母親，約上程琳直奔醫院。曹媽媽見到倩母專程來探望，蒼白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哎呀，讓你大老遠跑一趟......"曹媽媽握著倩母的手，"我這病啊，就怕耽誤孩子們工作。同之平時那麽忙......現在又把程琳給牽絆進來……"
    她說著，慈愛地看向站在床邊的程琳。程琳不自然地低下頭。
    趙倩注意到這個細節，心裏更加確定程琳有事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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