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拿著那份列的仔仔細細的費用清單，一股濁氣擁堵在心口。
    就聽那個壯漢又說道："這隻是初步治療費用。根據傷情，後續可指不定是多少呢……"
    走廊盡頭，兩位民警正在做筆錄。她隱約聽到"故意傷害"、"刑事責任"等字眼。想到蹲在牆角的父親，他會被拘留嗎？想到母親那句“你爸出事兒了”的急切聲音，她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嗎？
    趙倩知道此時自己不能亂，她極力讓自己平複下來，看了看壯漢，以及壯漢身後的人，說道：“我知道。這些單據大家都留好，等警察做好責任認定後，我絕不耍賴。”
    壯漢對這個態度顯然不滿意，上前一步，幾乎抵到趙倩跟前說道：“什麽？等警察認定？你知道不知道大爺大媽們，正等著你的醫藥費看病那？”
    "48萬！少一分都不行！"這時，一個花襯衫男人把診斷書拍在趙倩胸前，"我爸顱骨骨折，現在還在手術室！"
    "我嶽母脾髒破裂，輸血就花了三萬！"戴金鏈子的胖子擠到最前麵，唾沫星子飛濺到趙倩臉上。
    趙倩攥緊診斷書，紙張在她手中簌簌作響。此刻，她就像待宰的羔羊被圍堵在醫院角落。她深吸一口氣："各位，如果是趙慶林的責任，我們絕不推諉。但警方責任認定還沒出來……"
    "放屁！"一個刀疤臉突然揪住她衣領，"監控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爸拿煙灰缸砸的人！想賴賬？"
    趙倩喉嚨發緊。父親明明說是自衛，怎麽會變成主動傷人？她試圖掰開那隻手："請放手……賠償需要走法律程序……"
    "法律？"花襯衫冷笑，"等法院判下來，你們早把財產轉移光了！"他掏出手機對著趙倩拍攝，"大家都看看，這就是騙子一家人的嘴臉！這就是燕都尚林萬青總經理的德性！"
    閃光燈刺得趙倩睜不開眼。她突然意識到————這些人或許另有所圖，他們怎麽會知道自己公司的名字？
    "即便是趙慶林的責任，"她盯著花襯衫的眼睛，"哪來48萬現金？也得要花時間湊款啊！就是賣房子也得時間……"
    金鏈子胖子突然踹翻一旁的垃圾桶："裝什麽窮！你是公司大老板，合作的客戶都是大有來頭，"金屬撞擊聲在走廊回蕩，"今天不拿錢，別想出這個門！"
    趙倩心頭一震，這件事情絕對有蹊蹺！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趙倩掏出來看到"媽媽"的來電顯示，心跳更快了。母親心髒不好，不接聽怕她胡思亂想，接聽電話又怕她聽到這些叫罵聲，受不得刺激。
    "安靜！"她用盡力氣大喊，"我接個電話！就是籌錢也得和家人商量！"
    出乎意料，喧鬧聲真的停了。所有眼睛都盯著她手中的手機，像一群餓狼盯著鮮肉。
    "媽，我在處理，你別擔心。"趙倩盡量讓聲音平穩。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急促的呼吸："倩倩，你爸捅的簍子到底多大？是不是又難為你了？"
    "沒事，就是和家屬商量……"趙倩話沒說完，刀疤臉突然湊近話筒大吼："賠錢！今天必須賠錢！"
    "倩倩！"母親聲音陡然尖利，"媽馬上回去！你別怕——"
    "不用！您千萬別——"電話已經掛斷。趙倩握著發燙的手機，怒火從腳底直衝頭頂。母親從燕都趕回來至少要兩小時，這群人分明是故意的！
    她掃視著麵前這群"家屬"，疑雲越來越重。三個傷者都是六七十歲老人，可眼前這十三、四人全是壯年男性，沒有一位女性家屬，長相更是天南海北，口音五花八門，怎麽看都不像三家人。
    "各位，"趙倩突然提高聲調，"既然要談賠償，請出示你們和傷者的關係證明。還有，把三家分開的醫療明細給我。"
    人群出現短暫騷動。花襯衫和金鏈子交換了個眼神。
    "你什麽意思？"刀疤臉又上前一步，"想查戶口啊？"
    趙倩不退反進："不是要錢嗎？總得讓我知道錢花在哪了。"她故意放大聲音讓周圍護士聽見，"還是說……你們根本就不是家屬？"
    花襯衫突然咧嘴笑了："趙總果然厲害。現在沒錢打個欠條也行吧。"他壓低聲音，"今天這手印你不按也得按！"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趙倩後背滲出冷汗——他們看來已經摸透了她的底細，這絕不是偶然。
    "護士！"她突然朝護士站大喊，"能幫我報一下警嗎？有人醫鬧！"
    金鏈子一把捂住她的嘴。濃重的煙臭味灌入鼻腔，趙倩奮力掙紮，高跟鞋狠狠踩在對方腳上。
    "臭娘們！"金鏈子吃痛鬆手，反手就是一耳光。
    趙倩眼前一黑，耳中嗡鳴。她踉蹌著退向安全通道，卻被刀疤臉拽住胳膊往裏拖。
    "老實點！"花襯衫從公文包掏出一疊文件，"按了手印就放你走！"
    昏暗的樓梯間裏，趙倩看清那竟是份提前擬好的賠償協議，金額赫然寫著68萬——比剛才又多出20萬！
    "你們這是敲詐！"她聲音發抖卻異常清晰，"警察馬上就到！"
    "在那之前……"刀疤臉獰笑著抓住她右手，"先把這個簽了！"
    趙倩拚命掙紮，指甲在對方手臂上抓出血痕。花襯衫掏出一盒印泥，金鏈子則按住她肩膀。絕望如潮水般湧來——母親正往火坑裏趕，父親還在派出所，而她即將被強迫簽下天價賠償……
    "住手！還有沒有王法？"
    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安全門被猛地踹開，刺眼的光線中，一個穿警服的高大身影閃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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