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自嘲的時候，突然一陣委屈，身體不自覺地一陣戰栗。
    她想起第一次與林大偉見麵還是在唐豆豆小區口，林大偉作為轄區民警處理街道大媽的報警。再後來，因為一起車禍，她就和林大偉有了許許多多的交集，不管是他們一起驅車回庫城經曆被跟蹤，還是為了盡快抓捕詐騙集團的頭目商量對策，再是這次化工廠爆炸、槍擊事件中林大偉的舍身保護。這些細碎的片段突然在腦海裏閃回，像被聚光燈照亮的暗角，讓她不得不正視心底那簇若有若無的悸動。
    “怎麽了？傷口又疼？” 程琳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趙倩慌忙調整呼吸，強扯出一抹笑：“沒事，就是有點……覺得有點怪。”
    可程琳早已敏銳地捕捉到她緊繃的肩線，她 將熱水壺放在桌麵上：“說吧，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林大偉惹你了？”
    趙倩下意識咬住下唇，她抬眼望向程琳，對方眼中閃爍著好奇、關切，還有八卦的欲望。本想開口詢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程琳雖說是名義上的單親媽媽，但她的感情經曆幾乎是張白紙，問她真的能得到答案嗎？
    趙倩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算了，問你也白問。"
    程琳不依不饒地湊過來，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話都說一半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咱們可是一起熬過通宵的革命友誼！趕緊的，坦白從寬。”
    "你連場正經戀愛都沒談過......"
    “誰說的！” 程琳瞪大了眼睛，“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快說快說，是不是林大偉……” 她突然壓低聲音，“對你表白了？”
    趙倩被戳得倒吸冷氣，終於繳械投降："剛才林大偉來......"她轉述完那段對話，怯生生地盯著程琳，"你說他這話什麽意思？是不是我想多了？"她頓了頓，喉嚨發緊，“或者說……我自己沒把持住，又對雄性動心了？”
    程琳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你就是矯情！你們都是單身，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怎麽到你嘴裏跟犯了天條似的。知道我剛才為什麽出去嗎？那家夥一進門，滿屋子都是衝你來的荷爾蒙......”
    “你這就有些胡說八道了吧？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趙倩耳根發燙打斷她，聲音裏帶著幾分急切。
    程琳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你陷在局裏看不清，可我們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心上。趙倩突然想起半年前，自從她意外發現劉建洲出軌，直到後來離婚。那個曾信誓旦旦說要給她安穩未來的男人，最後卻被證明從相識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自那以後，她開始懷疑所有承諾，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鎧甲裏。
    “完犢子了，” 趙倩癱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我剛從劉建洲的陰影裏走出來，還沒打算想這些呢，這讓我以後怎麽麵對林大偉啊。”
    程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這麽悲觀。好歹你和林大偉是出生入死過的戰友，他的人品經得起考驗。沒必要因為一個渣男劉建洲，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
    趙倩苦笑一聲：“這半年經曆了這麽多，我發現自己以前有很多想法是錯的。一直以為金錢能帶來安全感，我就拚命工作掙錢，到頭來都是在填補別人的漏洞；以為老實的男人能依靠，千挑萬選，可到頭來……全是扯淡。” 她的聲音漸漸哽咽，“我的安全感，其實從來不該依靠這些外物，我的安全感需要自己一塊磚一塊磚地，在我的心中壘起來。”
    病房外突然傳來悶雷滾動的聲音，烏雲不知何時已籠罩了整個城市。程琳沉默良久，輕聲說：“你說得對。其實仔細想想，我們拚命工作、學習，不都是在這個世界上努力讓自己更安全一些嗎？感情也一樣，與其患得患失，不如先把自己活成一道光。”
    雨聲開始敲打玻璃，趙倩望著窗外一片模糊，突然感到一種釋然。或許程琳說得沒錯，在期待被愛之前，她更應該學會愛自己、信任自己。林大偉的示愛就像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而她要做的，不是躲在屋簷下猜測雨的方向，而是張開雙臂，坦然接受生命中每一場或溫柔或猛烈的相遇。
    沉默間，趙倩的手機突然響起。程琳幫她拿起，屏幕顯示趙倩的母親來電。
    趙倩立即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急促的喘息聲，趙倩甚至能想象她攥著電話、焦急地走來走去的樣子。
    "倩倩啊，警察來了，把你爸爸抓走了，仁孝天下也查封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趙倩聽著，臉色出奇地平靜。
    "媽，"她開口，聲音像浸了冰，"你讓我想辦法幹什麽呢？"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
    過了幾秒，母親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哽咽："這次看起來挺嚴重的...你爸年紀大了，要是在裏邊關幾年，他怎麽受得了啊？"
    "媽，趙慶林能一直這麽執迷不悟下去，"她一字一句地說，"就是因為他知道，一直有人在給他兜底。"
    母親呼吸一滯。
    "憑什麽他的人生，要用別人的人生去托舉？"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趙倩沒有安慰，隻是靜靜地聽著。
    "可...可他是你爸啊..."
    "所以他更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趙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媽，你記得我高考後那年暑假嗎？別人高考後是全家出去旅遊，而因為他搞傳銷欠債，我們被追債的人堵在家裏三天不敢出門。"
    "倩倩，媽真對不起你..."
    "媽，我不是要你的道歉。"趙倩打斷她，"這些年他換過多少"項目"？坑過多少親戚朋友？每次出事，不是你去借錢平賬，就是我打工掙錢替他還債。該道歉的是他！"
    母親沉默了。
    "這次我不會管了。"趙倩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讓他自己麵對吧。"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
    趙倩放下手機，發現掌心全是汗。她搖搖頭，對程琳笑著說："終於學會不當別人的救生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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