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趙倩平靜地問，聲音像一泓秋水般不起波瀾，"跟我來吧。"
    唐豆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跟在趙倩身後。她瘦削的肩膀在寬大的針織衫下顯得格外單薄，曾經精心打理的卷發如今幹枯如草。趙倩用餘光打量著她，心中湧起的不是恨意，而是一種複雜的憐憫與無奈——這個曾經趾高氣揚的小三，如今竟落魄至此。
    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唐豆豆突然開口："我已經把所有的證據都提交給了來調查的林警官。"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幾乎要被中央空調的嗡嗡聲淹沒。
    趙倩沒有立即回應。這件事她比誰都清楚——正是她向林大偉提供的線索，而林大偉也早已向她轉述過進展。但她知道，唐豆豆此行的目的絕不會如此簡單。
    "坐吧。"趙倩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轉身走向飲水機。
    唐豆豆接過水杯的手抖得更厲害。杯中蕩起的波紋映著她憔悴的麵容，她苦笑道："我流產後恢複得不大好，體力有些差。"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兩人之間最後的偽裝。
    趙倩隻是歎了口氣，坐到她對麵。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她們支離破碎的感情經曆。
    "謝謝。"唐豆豆低頭抿了一口水，似乎在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向法院提交材料，起訴離婚。"
    趙倩挑了挑眉。這個曾經處心積慮要保住婚姻的女人，怎麽會在沒拿到房產前就提離婚？她記得很清楚，當初唐豆豆就是用"招上門女婿才能繼承唐家房產"這個理由，理直氣壯地介入她的婚姻。
    "你不是說，招了上門女婿才能拿到唐家的房產和繼承權嗎？"趙倩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諷刺。
    唐豆豆慘然一笑，那笑容像是從幹涸的井底擠出來的："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姓唐的。"她摩挲著水杯，指節泛白，"他們雖然是我的養父母，到底也是養了我一場...即便再生氣，最後還得接納我吧。"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養隻小貓小狗也會有感情吧..."
    這句話像一根刺，突然紮進趙倩心裏。她想起自己與親生父親決裂時的決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飲水機偶爾發出的咕咚聲。
    唐豆豆突然又開口："哦，對了，我現在和我父母重新回到城裏老房子住了。"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著圈，"林警官說玉河灣涉嫌非法所得。"
    玉河灣——那個劉建洲精心挑選的中檔小區，那個曾經承載著劉建洲全部私心的“婚前財產”。趙倩突然想起一個人："劉建洲母親呢？"
    "不知道。"唐豆豆搖搖頭，"警察上門後就沒見過她。"她的眼神飄向窗外，陽光照在她凹陷的臉頰上，顯得格外蒼老。
    辦公室裏再次陷入沉默。趙倩注視著地板上的光影，突然覺得這一切荒謬至極——她和唐豆豆，兩個被同一個男人傷害的女人，現在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談話。命運有時就像個惡作劇的孩子，把最不可能的組合硬湊在一起。
    "你為什麽來找我？"趙倩直接問道，"不隻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吧？"
    唐豆豆的手指突然攥緊了水杯，指節發白："我...我想當麵跟你道歉。"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砸在水杯裏，激起微小的漣漪，"我當時太愚蠢了，真得相信劉建洲是愛我的年輕、愛我的溫柔，以為跟他在一起，就能得到幸福..."
    "不必了。"趙倩打斷她，聲音冷得像塊冰，"道歉改變不了什麽。"她站起身，陽光在她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我們都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唐豆豆也跟著站起來，眼中的淚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還有一件事...你要小心。"她壓低聲音，"金豐毅雖然被抓了，可是他背後還有人。如果他們知道你也是他們的對立麵，很可能被報複。"
    趙倩心頭一震："什麽意思？"
    "劉建洲...他曾經說過，金豐毅背後有更厲害的人物。"唐豆豆咬著嘴唇，留下深深的齒痕，"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但那些人...很危險。"
    趙倩想起林大偉的警告——金豐毅僅是其中重要的樞紐，而他背後，還有一張更大的網。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仿佛有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她們。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趙倩警惕地問，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桌沿。
    唐豆豆苦笑："因為我終於看清了，我們都被利用了。"她抬起頭，眼神出奇地清明，"隻不過，你比我更早清醒，你比我有勇氣麵對這一切，你也一定能戰勝所有困難。"
    就在這一刻，趙倩嗅到了一股怪異的氣息。唐豆豆的眼神太過平靜，語氣太過釋然，就像...就像在交代後事。這個念頭讓趙倩的後背竄上一股涼意。
    唐豆豆轉身向門口走去，腳步輕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陽光照在她的背影上，勾勒出一個單薄的輪廓。
    "你保重！"趙倩突然說道，聲音裏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唐豆豆回頭，眼中的淚水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彩。那是釋然，也是眷戀，就像即將遠行的人最後的回望。
    門外，程琳正端著兩杯咖啡走來，與唐豆豆擦肩而過時皺了皺眉。她快步走進辦公室，將咖啡重重放在桌上："她來幹什麽？沒找你麻煩吧？"
    趙倩搖搖頭，接過咖啡："沒有。就是...關於劉建洲案子的。她說已經向林大偉提交了證據。"
    程琳狐疑地看著她："為這事兒能讓她親自跑來？"她的目光掃過趙倩手中的咖啡杯，"你的手怎麽在抖？"
    趙倩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她放下杯子，輕聲道："程琳，你覺得唐豆豆不會幹什麽傻事兒吧？我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程琳撇撇嘴："我可警告你，你也是剛出院，別太費神操心亂七八糟的事兒。"她的話音未落，手機突然響起。
    程琳接起電話，臉色驟變："什麽？...好的，我們馬上過去。"她掛斷電話，臉色蒼白地看向趙倩："是醫院...曹媽媽突然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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