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著長大？
    趙倩想到了剛剛離開的父親。她相信父親是愛自己的，隻是這種愛被貪婪和無知包裹得密不透風。如此想來，趙倩想到侯美如父母對她的種種，心中不由得一陣心痛。
    護士匆匆進來，檢查了監測儀器，給侯美如注射了一針鎮靜劑。侯美如的呼吸漸漸平穩，但眼中的淚水仍在流淌。
    "我隻有……找到比我更差的人……才能感到……優越感……"藥物開始起效，侯美如的聲音越來越輕，"劉建洲……就是那樣的人……可是……我不小心懷了嘉琪後……我想要……更好的生活……"
    趙倩緊緊抿著嘴唇。這就是侯美如選擇用不道德的手段圈住曹同之的理由嗎？因為自卑，因為虛榮，因為想要走捷徑？這就是侯美如選擇鋌而走險，參與到金豐毅的犯罪活動中的理由嗎？
    趙倩知道現在再與侯美如爭執這些毫無意義。
    "曹同之……我想來，是最對不起的人了。差一點兒，我就想和他一起過那平靜幸福的日子……可誰知道，建州……建州告訴我，他很快就可以擁有地位和金錢……我貪心……"侯美如的眼神開始渙散，"最後，我……永遠……是那個……從爛泥裏……爬不出來的……女孩……"
    "你本可以有幸福的生活，"趙倩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但你選擇了捷徑，選擇了踐踏法律和道德。"
    侯美如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道德……法律……這些對……從小被忽視的……女孩來說……太奢侈了……"
    "不，"趙倩斬釘截鐵地反駁，"我父親也身陷騙局，我也經曆過低穀，但我從未想過傷害他人來獲取利益。你的選擇，終究是你自己的責任。"
    侯美如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是深深的疲憊："你……果然……比我堅強……"
    "關於嘉琪，"趙倩深吸一口氣，"我會去看她，照顧她。但不是因為她是劉建洲的女兒，也不是出於憐憫，而是因為她叫我一聲幹媽，我是她的幹媽。"
    侯美如的眼淚再次湧出，但這次，她的表情似乎輕鬆了一些："謝謝……照顧好嘉琪，還有，她最喜歡的……冰雪奇緣書包……"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終完全閉合。監測儀器上的線條變得平穩。趙倩站起身，心中翻江倒海。
    走出病房，林大偉立刻迎上來："怎麽樣？"
    趙倩搖搖頭，說：“我想見醫生。美如說她得了癌症，晚期……”
    林大偉很是震驚。
    病房內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醫護人員衝了進去，他和趙倩被攔在門外。透過玻璃，他們看到醫生正在進行心肺複蘇。
    五分鍾後，醫生走出來，搖了搖頭："很遺憾，病人突發心髒驟停，搶救無效。"
    侯美如死了，帶著她的悔恨和無限牽掛。
    趙倩感到一陣眩暈。一天經曆兩次永別，上午送走父親，晚上送別“閨蜜”，趙倩猶如在煉爐中不斷被錘煉。她一個趔趄倒下去。似乎感到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把他攬到懷裏。
    突然，趙倩似乎想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問道：“剛剛進門的護士，剛剛給她注射的那個護士在哪？美如不該這麽快就死掉的，即便得了癌症，也不可能突然死掉……”
    林大偉眉頭緊鎖，扭頭看向護士站，然後對身旁的隊友說，“查人，調監控……”
    此時，金豐毅還在這家醫院搶救中，生死未卜。
    "這可能不是意外。"林大偉咬牙切齒地說，拉著趙倩快步離開，"有人在清理證據，我們必須立刻行動。"
    當他們匆忙穿過醫院走廊時，趙倩的餘光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拐角處一閃而過。她猛地頓住腳步，瞳孔微縮——那個寬厚筆挺的背影，那件標誌性的藏青色t恤，分明是曹同之，侯美如的前夫。
    "怎麽了？"林大偉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右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裏的呼叫器，"看到可疑的人了？"
    趙倩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曹同之就是在這起網絡電信詐騙案件偵破過程中，被順藤摸瓜的那個“瓜”。雖說查無實證被放了出來，可是真得就是“清清白白”的嗎？
    "我好像..."她壓低聲音，目光仍鎖定那個空蕩蕩的轉角，"看到曹同之了。"
    林大偉的眼神驟然銳利。他掏出手機快速劃動屏幕："住院部三樓西側走廊監控調出來，現在。"抬頭時，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繃得更緊了，"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侯美如的緊急聯係人裏可沒有他。"
    "去監控室。"林大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監控室的熒光屏在黑暗中泛著冷光，十六個分屏畫麵同時播放著醫院各處的實時影像。保衛處的工程師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將三樓西側走廊的監控錄像調取出來。
    "在這，找到了。"林大偉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
    畫麵中，曹同之戴著棒球帽，像一道藏青色的影子徘徊在icu外的家屬等候區。他不斷看表，時不時抬頭望向icu的方向，焦躁地搓著手指。在某個瞬間，他突然挺直了背脊——正是醫護人員衝進侯美如病房進行搶救的時刻。
    "倒回去三十秒。"趙倩的聲音發緊，"放大右下角那個畫麵。"
    畫麵切換到了護士站的監控視角。一個戴著口罩、穿著護士服的瘦小身影正在準備注射器，但胸牌被刻意翻轉了過去。那人動作嫻熟地將藥劑推入輸液袋，卻在離開時與迎麵而來的真正護士擦肩而過——兩人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趙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記得，就是這個“冒牌”護士進了侯美如的病房。
    "等等..."林大偉突然按下暫停鍵，指著屏幕一角，"看這裏。"
    在病房警報響起前的十秒鍾，曹同之對著手機說了什麽，然後那個冒牌護士就出現在了畫麵裏。兩人之間明顯存在著某種默契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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