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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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默猛地拉開56式半自動步槍的槍栓,子彈上的朱砂符咒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周成煜迅速展開《黃山靈脈考》,泛黃的書頁無風自動,顯露出用隱形墨水繪製的符籙圖案。雪影弓起脊背,耳尖的金線紋路突然投射出立體的山勢光影,將那些黑影逼退三步。
    \"破四舊!立四新!\"戴笑臉麵具的人群突然齊聲高喊,聲音卻像壞掉的留聲機般扭曲。發電機轟然作響,鐵箱裏噴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打倒牛鬼蛇神\"的標語,每個字都在蠕動。周小小看見玉眼老人被強行按在發電機前,有人正把電極往他太陽穴上貼。
    她攥緊開山鑿縱身躍下狼背,鑿尖青焰劃過之處,地麵突然裂開一道閃著金光的縫隙。裂縫中竄出數十條金線蓮的藤蔓,瞬間纏住最近的五個麵具人。那些人形在藤蔓中迅速幹癟,最終隻剩下一套空蕩蕩的藍布工裝——每件衣服心口位置都別著枚毛主席像章,隻是像章背麵的別針正在滲出黑血。
    \"用這個!\"李默拋來個印著\"農業學大寨\"的搪瓷缸。周小小接住的瞬間,缸底殘留的茶葉突然立起,組成個微型八卦陣。她福至心靈地將開山鑿往缸底一磕,青焰順著茶葉紋路蔓延,竟在空中形成個燃燒的\"忠\"字。
    對麵人群突然騷動。有個麵具人摘下了笑臉麵具,露出張布滿屍斑的臉——正是去年批鬥會上跳崖自殺的公社書記!這具腐屍的胸腔裏,代替心髒跳動的赫然是塊刻著\"蝕\"字的青銅殘片。
    \"他們用枉死者的怨氣養蠱!\"李默的子彈精準擊中腐屍胸口,朱砂在青銅片上炸開一團火花。更多麵具人開始摘下麵具,露出各種非人特征:長著鱗片的脖頸、透明如蠟的皮膚、沒有瞳孔的眼眶...
    周成煜突然將玉簡按在發電機外殼上,簡身浮現的篆文如活物般爬滿機器。隨著\"劈啪\"的短路聲,鐵箱裏傳來淒厲的嚎叫,那些血字標語紛紛墜落在地,化作無數蠕動的紅蟲。玉眼老人趁機掙脫束縛,他的玉製左眼突然爆裂,飛濺出的不是碎片,而是大把金線蓮種子。
    種子落地即生,轉眼間開出大片發光的花朵。花叢中浮現出個穿七十年代幹部服的虛影,周小小呼吸一滯——那是年輕時的父親!虛影手中也握著把開山鑿,正做出撬動某物的姿勢。
    \"湯泉眼...鎮龍釘...\"玉眼老人虛弱地指向溫泉賓館方向。周小小這才發現,遠處賓館上空的烏雲已凝成龍形,而地麵隱約有七根青銅柱的虛影正在崩塌。
    雪影突然咬住她衣角猛拽。回頭看見發電機殘骸裏爬出個東西——那是用紅袖章拚接成的\"人\",袖章上\"紅衛兵\"三個字正扭曲成\"蝕靈使\"。這東西每走一步,身上就掉下一塊腐肉,露出裏麵纏繞著血絲的機械齒輪。
    李默的步槍子彈打在上麵火星四濺,周小小急忙將開山鑿擲出。青焰貫穿怪物的瞬間,所有麵具人同時發出尖叫,他們的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撕開,爆出大團黑霧。黑霧中浮現出個巨大的青銅鼎虛影,鼎身刻滿掙紮的人形。
    \"總壇的投影!\"玉眼老人驚呼,\"快走!子時陰氣最盛時他們就要...\"
    山體突然劇烈震動。溫泉賓館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崩塌聲,一道血紅光柱衝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見七根纏繞著鎖鏈的青銅巨釘正在緩緩上升。周小小撿起開山鑿,發現鑿柄的紅繩羅盤正瘋狂指向光柱中心——那裏浮現出個模糊的祭壇輪廓,祭台上躺著個穿藍色中山裝的身影。
    \"爸...爸?\"她聲音發抖。雪影卻突然暴起,一爪拍飛襲來的機械怪物,耳尖金線在空中交織成通往賓館的路線。玉眼老人掙紮著爬起,從懷裏掏出半塊鏽蝕的懷表:\"79年...你父親...故意被俘...\"
    懷表蓋裏貼著張微型照片:溫泉賓館建設工地上,年輕的周衛國正偷偷調換某個埋在水泥地基裏的青銅匣。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這是1971年7月15日——正是中元節!
    \"他把自己煉成了第八根鎮龍釘...\"李默突然明白過來,指著血色光柱裏那個身影,\"所以蝕靈會必須選在今天破陣!\"
    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真正的公社糾察隊舉著火把趕來,帶隊者舉著鐵皮喇叭喊話:\"嚴禁封建迷信活動!\"而在他們身後,十幾個挑山工打扮的人影正倒著行走,扁擔兩頭的水桶裏黑霧翻騰。
    周小小翻身上狼,開山鑿的青焰與雪影耳尖的金線共鳴,在夜色中劃出流光。她最後看了眼父親虛影指的方向——溫泉賓館旁那棵被雷劈過的古鬆,樹幹上的焦痕組成了個箭頭,直指地下。
    \"姐!\"周成煜突然指著《黃山靈脈考》,原本空白處浮現出血字:\"子時三刻,以血脈啟封,可換釘。\"
    玉眼老人剩下的右眼瞳孔驟縮:\"他們要活祭守山人血脈重鑄鎮龍釘!\"
    雪影長嘯一聲衝向光柱,周小小握緊開山鑿。七十年代的舊物在她周圍旋轉:搪瓷缸裏燃燒的忠字,印著獎字的茶缸,生鏽的懷表...每件物品都在發光,照出山路兩側突然出現的無數虛影——那是二十年來所有為守護靈脈而犧牲的守山人,他們沉默地讓開一條路,指向血色光柱中心。
    李默給步槍裝上最後七發朱砂子彈,黑虎化作一道黑影率先衝入敵陣。周小小腕間突然浮現出母親留下的紅繩,繩頭自動係在了弟弟手腕上。
    \"這次換我保護你們。\"她輕拍雪影,巨狼踏著月光躍起,耳尖金線在夜空中劃出璀璨的星軌,直墜向那棵雷擊鬆下的血色深淵。
    雪影的巨爪剛觸及雷擊鬆下的地麵,焦黑的樹皮突然滲出暗紅色汁液,順著焦痕箭頭匯成道血線,在泥土裏勾勒出個五角星的輪廓。周小小翻身落地時,開山鑿的青焰正與血線產生共鳴,震得掌心生麻——這分明是當年修水庫時炸山用的雷管引信紋路!
    \"成煜,翻到《靈脈考》87頁!\"玉眼老人突然嘶吼,聲音裏帶著血沫。周成煜慌忙翻書,泛黃紙頁上浮現出用朱砂畫的爆破示意圖,標注著\"引靈如導爆,分七段,避龍脈\"。李默的子彈恰在此時打穿最後一個倒走挑山工的水桶,黑霧遇月光化作紙人,每張紙臉上都印著褪色的\"勞動模範\"獎狀。
    血色深淵裏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周小小握緊開山鑿往下探,突然摸到塊嵌在岩壁裏的金屬——是枚生鏽的\"為人民服務\"徽章,徽章邊緣還掛著半截紅綢。她用力一撬,整麵岩壁竟像閘門般向內滑開,露出條嵌滿語錄牌的通道,每個牌麵都被鑿出個小孔,孔裏正滲出金線蓮的根須。
    \"這是當年批鬥場的廢棄防空洞!\"李默舉槍警戒,槍托撞到洞壁,震落下層牆皮,露出裏麵用石灰寫的\"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字跡底下,隱約有朱砂畫的鎮邪符被鏟掉了半截。雪影突然對著通道深處齜牙,耳尖金線投射出的光影裏,十幾個穿藍布工裝的人影正背對著他們,整齊地用鋼釺鑿著地麵,鑿出的石屑落地就變成黑色粉末。
    周成煜的玉簡突然發燙,簡身篆文映得洞頂發亮。那些背對著他們的\"鑿石人\"猛地轉身,每張臉都是用報紙糊的,報紙上印著的社論標題被血水泡得模糊,唯有\"破除迷信\"四個字格外清晰。最前麵那個\"人\"舉起鋼釺刺來,周小小側身躲過,看見對方工裝口袋裏露出半截語錄本,書頁間夾著的不是書簽,而是片幹枯的人耳。
    \"他們在挖鎮龍釘的根基!\"玉眼老人喘著氣,從懷裏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是半截被燒焦的紅寶書,\"當年批鬥你父親時,他就把這個藏在煤堆裏...\"周小小接過紅寶書,發現燒焦的封皮裏夾著張公社水利圖,圖上用紅鉛筆圈出的七個點,正對應著地麵青銅柱的虛影。
    通道盡頭突然傳來機械運轉聲。周小小衝出防空洞時,正看見溫泉賓館的地下室被撬開個大洞,七根鏽跡斑斑的青銅柱從洞裏伸出,柱身上纏繞的鐵鏈上,掛著無數褪色的紅袖章。祭壇就在青銅柱中央,父親的身影被血色光柱釘在第八根柱子的位置,那根柱子竟是用無數枚毛主席像章澆築而成,像章的邊角在光柱裏泛著幽綠的光。
    \"把那丫頭抓來!\"個穿幹部服的人影從祭壇後走出,臉上戴著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竟是兩個黑洞。周小小認出他胸前的鋼筆——是當年負責批鬥父親的宣傳幹事老王,聽說三年前在水庫遊泳時溺死了,屍體撈上來時,肚子裏全是淤泥。
    老王的鋼筆突然化作條黑色長蛇,蛇鱗上全是\"蝕\"字。李默的子彈打中蛇頭,卻被彈了回來,子彈頭嵌進旁邊的青銅柱,竟滋滋冒起白煙。\"沒用的,\"老王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這些柱子吸了二十年的批鬥怨氣,普通法器根本傷不了...\"
    他的話沒說完,周成煜突然將《黃山靈脈考》扔向青銅柱。泛黃的書頁在接觸柱身的瞬間燃起青焰,那些被鐵鏈捆著的紅袖章突然劇烈抖動,每個袖章上的\"紅衛兵\"三個字都在火焰中扭曲,最終化作灰燼,露出底下用朱砂寫的人名——都是當年參與守山的人。
    \"爸!\"周小小突然發現,父親身影的胸口處,有枚像章正在脫落,露出底下皮膚裏嵌著的青銅殘片。那殘片上的\"蝕\"字,正被父親的血浸染成紅色。她福至心靈地舉起那半截紅寶書,書頁裏掉出張照片:年輕的父親站在批鬥台上,胸前的像章被人扯掉,留下的血痕恰好組成個\"守\"字。
    \"子時三刻到了!\"老王突然狂笑,青銅柱開始劇烈震動,柱身上的像章紛紛脫落,露出裏麵盤繞的黑色血管。周小小突然想起父親虛影的動作,舉起開山鑿對著祭壇地麵的五角星紋路猛砸——青焰炸開的瞬間,地麵露出個嵌著銅錢的凹槽,銅錢上\"乾隆通寶\"四個字,正與搪瓷缸裏的八卦陣產生共鳴。
    \"用血脈!\"玉眼老人突然撲過來,將自己的血抹在周小小手背上。她的血順著開山鑿滴進凹槽,銅錢突然旋轉起來,發出類似收音機調台的滋滋聲。祭壇周圍的青銅柱開始反向轉動,柱身上浮現出無數守山人的虛影,他們正用身體擋住那些黑色血管的蔓延。
    老王的蛇形鋼筆突然刺穿玉眼老人的肩膀,黑色血液瞬間從傷口蔓延。\"老家夥,你以為當年把龍脈圖藏在《毛澤東選集》裏就安全了?\"他獰笑著去抓周小小,卻被突然竄出的金線蓮纏住——那些藤蔓上,竟開著朵朵小紅花,花瓣形狀像極了微型的紅寶書。
    雪影咬住周小小的衣角往祭壇拽,李默則用身體擋住不斷湧來的紙人。周小小看著父親胸前的青銅殘片越來越亮,突然將自己的血滴在開山鑿上,順著鑿尖劃過父親的手腕——兩道血線在空中交匯的瞬間,父親身影裏飛出無數光點,每個光點都拖著段記憶:1971年的中元節,父親在工地上調換青銅匣時決絕的側臉;1979年被帶走時,悄悄塞進母親手裏的紅繩;還有每年清明,托人送來的金線蓮種子...
    \"小小,守住湯泉眼...\"父親的聲音在光柱裏回蕩,像章組成的青銅柱開始出現裂痕。周小小突然明白過來,將那枚\"為人民服務\"徽章按在裂痕處,又把半截紅寶書塞進父親虛影手中。光柱裏的身影緩緩舉起紅寶書,書頁在風中翻動,最終停在某頁——那頁的空白處,父親用朱砂畫了個小小的八卦,八卦中心,是他們一家人的名字。